賀時舟閉了閉眼，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哪位瘟神。
    還一字不漏地聽完，太閑了是嗎？
    賀時舟站在原地，沒有動作，甚至連頭都懶得抬，隻是周身的氣場淩厲得嚇人。
    這位少爺杵在那兒，肉眼可見的不爽，頗有種風雨欲來的征兆。
    要是正常人看到，定會退避三舍，可惜，某位不做人事的朋友跟正常人這類物種沒有半毛錢關係。
    事態越不對，他越往裏鑽，愣是將逆行者三個字演繹得爐火純青。
    隻見秦野輕車熟路地沿著樹幹一躍而下，穩穩當當地落地，動作之矯健，行為之流暢，一看就是老手。
    然而，光是這樣他還嫌存在感不夠，非要繞到賀時舟身前去，來個親切的麵對麵交流。
    “相遇就是緣分。”秦野笑了笑，“晚上好，朋友。”
    賀時舟：“……”
    誰他媽跟你是朋友。
    賀時舟冷著一張俊臉，目不斜視地盯著眼前的少年，沒有半點要開口的意思。
    這到把秦野給整不會了。
    他搔了搔一頭的奶奶灰，表情有點兒糾結，又有點兒不解：“按正常流程來說，你不該問我聽到了什麽嗎？”
    怎麽就跟個沒事人一樣站在那兒大眼瞪小眼？
    賀時舟聞言，冷嗤了一聲。
    秦野：“……”
    “你別笑。”秦野骨節分明的手指罩住整張臉，停頓了那麽幾秒才無奈道，“你這樣笑顯得我很像傻逼。”
    賀時舟不置可否，甚至想為他的自知之明點頭。
    “誒，你就這樣幹站著，一句話都不說？”秦野問。
    賀時舟這才淡淡道：“沒什麽好說的。”
    “是嗎？”秦野哪壺不開提哪壺，“那剛才你接電話時發揮還挺不錯，一句接著一句的說。”
    賀時舟表情更冷：“跟你沒什麽好說的。”
    “嗬——”秦野舌尖頂著腮幫子，眼睛在夜色中眯了一下，“行吧，其實我就是想告訴你，你說的那些我也沒聽懂。”
    賀時舟看著他。
    秦野自顧自道：“所以完全不用在意我聽到了什麽。”
    賀時舟本來也沒在意，隻是單純覺得這人有點兒陰魂不散，見他差不多說了個七七八八，立馬問：“說完了？”
    秦野：“其實還沒有。”
    賀時舟：“……”
    賀小少爺的不耐煩已經開始上臉，再被耽擱下去估計得炸。
    “我這人啊，雖然聽不懂別人在說什麽，但奈何喜歡放飛想象。”秦野臉上一直掛著笑，被月色染上了一層華光，“你剛才說的一些隻言片語讓我聯想到了你們學校的論壇。”
    論壇？
    賀時舟怔了怔。
    作為一名優秀的紅楓學子，他到現在都沒有注冊過賬號，完全遊離於各種瓜田之外。
    這會兒聽外校的學生提起學校的論壇，他還真有點意外。
    沒想到那破地方竟然這麽出名。
    賀時舟微不可查地蹙眉：“論壇怎麽了？”
    “也沒什麽。”秦野笑得很依然欠揍，“我逛過，單純覺得挺有意思。”
    賀時舟：“……你挺閑。”
    “我又不是想去逛。”秦野當即笑出聲來，“怎麽說呢，應該是……受人邀請？”
    如果委托辦事也算是一種邀請的話。
    賀時舟盯著他：“你想表達什麽？”
    “也沒什麽，我就是突然想了起來——”秦野拖著調子，一字一句道，“你跟那個妹子在你們學校論壇挺火。”
    賀時舟警覺道：“白檸？”
    “誒對，就是這名字。”秦野拿手指敲了敲自己腦袋，眼皮一掀，對上賀時舟冷懨的表情，“看你這反應，好像完全不知情。”
    賀時舟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有空去看看吧。”秦野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或許比你想象中更精彩，那我就點到為止了——”
    他又看了賀時舟一眼，語調很輕，像是縹緲在空中的霧氣：“晚安。”
    …
    前一晚，秦野剛給出誠摯的建議，第二天一大早，電子設備就被收得幹幹淨淨。
    看著被收繳的手機，賀時舟本來打算注冊一個賬號的想法再次被腰斬。
    他的打算是中道崩殂了，但他哥卻變相實現了他的小目標。
    …
    另一邊，賀川一見到劉禹跟周銘生，正事沒說上幾句，八卦卻聽了一籮筐，聽著聽著，就順便注冊了一個論壇賬號。
    “川哥，我還說把我的賬號送給你。”劉禹一臉真摯，把兄弟的哥當成了自己的哥，又開始拿他黃金會員的事炫耀，“我那號是老客戶了，權限高得可以在論壇橫衝直撞！沒人敢攔的！”
    他說這話時昂起了下巴，頗為驕傲，如同山林間的野豬，勢不可擋。
    賀川隻是勾唇笑了笑：“不用，我隻是單純潛個水。”
    說罷，他便接收了驗證碼，手指飛快在屏幕上敲打。
    …
    正如劉禹所說，這所謂的論壇就是一八卦集中地，各種灌水閑聊都有，反正除了學習什麽都在討論。
    當然，最具熱度的還是情感問題，尤其是大佬們的情感，這其中，以賀時舟與白檸的八卦尤為突出，一連串下來都跟他倆有關，他倆的名字幾乎刷成了搜索榜的熱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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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川翹起二郎腿，眉頭緊鎖，看得比合同還認真：“這倆人……發展到哪一步了？”
    他說完，便抬眸，目光筆直地看向劉禹。
    賀川到底是具有社會經驗的成年人，這會兒一嚴肅起來，頗具威懾力，眼神銳利得跟要抽筋扒皮似的。
    劉禹：“……”
    劉禹一時間不知該從哪裏說起，愣著神用手扯了扯周銘生的袖子：“他比較清楚。”
    他說這話時，頭都沒轉，脖子梗成一條線，目光堅定地看向賀川，賣隊友賣得相當自然，找不出一絲破綻。
    莫名被cue的周銘生：“？？？”
    你他媽跟舟哥一個班的，我能有你清楚？
    懵逼間，賀川已經看向了他，還衝他比了一個“請”的手勢，意思是讓他展開說說。
    周銘生：“……”
    “這個……”周銘生相對比較老實，有事他真扛，“大概就像論壇寫的那樣吧……”
    其實他跟劉禹都不清楚發展到哪一步了，一是那倆人經常在宏遠樓訓練，一周下來見不著幾麵，而且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便是賀時舟對這事諱莫如深。
    明明做著一些小情侶的事，但卻絲毫沒有承認的意思。
    而且還不表態，整天都在暗戳戳地行動，跟地下黨接頭似的。
    所以……這不就是渣男行為嗎？
    周銘生正義感極強，靠腦補竟然把自己說服了，他想了想，勢必要為崇高的道德感爭取兩句感言。
    “但是舟哥這樣不清不楚下去也不是辦法。”本來憋不出幾個字的周銘生突然開竅，文思泉湧，“白檸畢竟是女孩子，女孩子是要清白的，他這樣跟人家周旋拉扯，總會讓人風評被害，我認為他作為一個男人，必須得擔起相應的責任。”
    他說得有模有樣，卻把賀川給聽麻了。
    因為這話怎麽聽……都像賀時舟跟隻禽獸似的，把人家好好的女孩子給糟.蹋了。
    賀川用手指揉了揉眉心，鎮定道：“清白？責任？”
    這到底發生到哪步了？？
    紅楓不是有明文規定禁止早戀的嗎？？？
    周銘生還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對，我……”
    “好了好了，川哥，你別聽他瞎說。”劉禹意識到這倆人思想沒在一個頻道上，立馬手動暫停，“白檸跟舟哥呢，頂多算互幫互助的那種關係，懂了吧？”
    “哦——”賀川聞言，稍稍鬆了口氣。
    “其實吧，就我看來。”劉禹斷定賀時舟比較依賴白檸，所以他得在賀川麵前美言白檸幾句，“白檸跟舟哥之間是一種相互促進的關係，良性循環那種，你甭看論壇裏怎麽浮誇怎麽寫，反正從我的視角來看，舟哥自從跟白檸走近後，整個人都……”
    “都？”賀川一臉鄭重。
    “都……陽光了不少。”劉禹臉都憋成了豬肝色。
    賀川：“……陽光？”
    他閉眼想象了一波自己弟弟粲然大笑的模樣，突然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為何，在他看來，陽光這倆字用在時舟身上，就是一鬼故事。
    …
    “行了，我要了解的差不多了。”賀川八卦之心徹底得到了滿足，這才想起叫倆人出來喝咖啡的主要目的，“最後一個問題，白檸在學校樹過敵嗎？”
    對麵的倆人皆是一愣。
    賀川見狀，換了個方式迂回地問：“或者說有人不喜歡她的性格之類的。”
    劉禹：“那可就多了——”
    周銘生：“一半一半吧。”
    賀川：“……”
    賀川：“能簡要說一下主要看她不順眼的人嗎？”
    “其實我最初就看她有點不順眼。”劉禹主動上報，“可能是因為她脾氣比較衝，做事也剛，而且還不愛理人。”
    賀川心說那不就是我弟的性格嗎，這還帶同款的？
    “但是在深入了解後，發現她這人有實力我行我素。”畢竟學霸這塊領域，白檸拿捏得死死的，他完全找不到一絲破綻，“在認清她的實力後，性格反而成了個性，我是這樣認為的……不好意思，好像說偏了。”
    劉禹揉了揉鼻頭，立馬改口：“你剛才說她樹敵的話……肯定不是主動，都是被動的，因為你也知道，舟哥跟她走得近，難免會出現一些嫉妒她的情況。”
    賀川點頭，表示非常了解。
    遙想當年，也有很多女生為了他而爭風吃醋。
    賀川立馬接過話：“在這其中，有沒有表現特別明顯的？”
    “特別明顯的……”
    劉禹跟周銘生麵麵相覷，突然想起了整理監控的那個夜晚。
    “之前有一個盛媛，但最近都沒聲了。”劉禹說，“那個妹子也是一時心血來潮罷了，給我感覺。”
    賀川沉吟片刻，說：“那她會跟這次運動會的事情有關嗎？”
    這話一出，倆人自然知道指的是什麽，當然是1500米的突發事件。
    白檸肩帶莫名其妙斷裂，應該不是偶然，這事得有多小概率才會發生？
    “盛媛跟這件事的聯係啊……不知道吧，但我感覺應該不會。”劉禹思忖道，“畢竟上回舟哥態度還是強硬，盛媛應該被震懾到了，估計不會在短時間內有所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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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否則也不會在那件事之後馬上開個帖子跟非主流們撕起來。
    “哦。”賀川點頭，“這個盛媛喜歡時舟對吧？”
    “啊對。”劉禹舉起兩根手指，“除了盛媛，還有一個校花級別的人物也喜歡舟哥，從高一就開始喜歡了。”
    “誰？”
    “我們班的班長，江以柔。”劉禹說，“這人就是典型的乖乖女，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同學們眼中的好班長，看著就很正能量，屬於乖巧做自己事的那種，隻不過……有時候管得有點多。”
    特別是他這種在違反規章製度邊緣徘徊的選手，更是被江以柔給捉到了不下十回。
    “但總的來說，她這人沒什麽槽點。”劉禹草草下了結論，“感覺就是那種校園裏正常的好學生。”
    好學生……嗎？
    賀川聽到這，微微翹起了唇角。
    怎麽聽劉禹這麽一描述，總感覺這個江以柔比較刻意，就像是——好學生的形象隻是為了掩飾某些事而刻意偽造出來的皮囊。
    …
    賀川了解完情況後，便徑直回到了家。
    家裏除了做事的阿姨外，便隻有江如意。
    這位貴太太自從知道自己得了心理隱疾後，便堅持足不出戶，非要把自個兒關上個一段時間，美其名曰為修養身息。
    所以賀川每天一下班就能看到她，別提有多傷腦筋。
    今天也不例外，他剛跨進客廳，就見江如意慵懶地斜躺在沙發上，見他回來，立馬挑起眉毛，揚著聲調問道：“今天怎麽這麽晚？”
    “媽。”賀川鬆了鬆領帶，笑得有些無奈，“我好歹也是要上班的，哪能跟小學生一樣每天按時回家？”
    江如意冷哼一聲：“過來，正好有點事想問你。”
    賀川下意識問：“什麽事？”
    “關於……”江如意緩緩坐直身子，上挑的眼尾夾雜著一絲肅殺，“你弟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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