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翊目光輕飄飄落在賀川身上三秒，轉而又跟賀時舟對上，語氣還帶了那麽點委屈的意思：“看看你哥，開口就是罵人。”
    賀川：“……”
    賀時舟並不想看他哥，也不關心他哥怎麽罵人，他現在無比膈應的是“小弟弟”三個字。
    其實，如果是其他長輩，或者是比他年長一些的人叫這個稱呼的話，他還覺得無所謂，但不知怎麽的，眼前這位先生，看起來文質彬彬，斯文儒雅，卻總透著一股子漫不經心的戲謔。
    挑釁而又嘲諷。
    所以賀時舟很難斷定他口中的“小弟弟”不是在罵人。
    “你少說兩句。”賀川生怕宋翊這家夥再搞出什麽驚豔的舉動來，於是立馬提醒道，“合同簽了，具體事宜也商量好了，你現在也該回去了吧？剛才沒看見你的團隊跑得瘋快？”
    宋翊閉了閉眼，神色散漫：“感謝你的溫馨提示。”
    賀川：“……”
    信不信我以學長的名義揍你兩下？
    正當賀川在醞釀此等壯舉之時，電梯那邊的鈴響了，隨即綴了一串嗒嗒嗒的高跟鞋聲音。
    十秒後，他的秘書氣喘籲籲地亮相，手中抱了一摞資料。
    “賀總！您會總算開完了！我現在有緊急事宜給您匯報！請您務必來一下辦公室！”秘書開口就是連珠炮，“市場部的采購問題，還有風投那邊的預估問題，還有人事部的……”
    “你先停一下。”賀川心裏直罵娘，怎麽今天老是遇到什麽緊急事宜，嫌他太清閑了嗎，“我現在跟你去辦公室，你先過去。”
    秘書一聲“好嘞”，便又捧著那摞資料嗒嗒嗒地蹦了回去。
    …
    賀時舟的目光追隨著那位秘書好一會兒，其實主要是追隨她手裏捧的資料。
    那高度，比他們高三的複習試卷還離譜。
    所以……賀川每天都需要麵對這麽恐怖的東西嗎？
    賀時舟心裏有些複雜，甚至還衍生了一絲微妙的同情。
    而這一幕，恰好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宋翊看在了眼裏。
    於是他不留痕跡地衝賀川靠近，直接湊人家耳朵邊說：“你弟弟剛才一直盯著你的女秘書看。”
    賀川一臉莫名其妙。
    “其實平心而論，身材是挺好的，臉也不錯。”宋翊還在那自說自話，“大概這種青春期的少年就喜歡成熟的大姐姐吧。”
    賀川：“你在說什麽屁話？”
    宋翊：“？”
    “時舟有喜歡的人了。”賀川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就是我帶來見你的白檸啊，你不知道？”
    宋翊：“……”
    我應該知道嗎？
    賀川懶得跟傻子講道理，直接走到賀時舟身邊，態度瞬間溫和了好幾個百分點：“等我一下，最多十五分鍾，我把那些資料處理了來找你。”
    賀時舟回過神來，消化了這句話，又聯想到了那坨能把駱駝壓死的紙質文件，問：“十五分鍾？你行嗎。”
    “怎麽不行。”賀川拍著胸脯保證，“你哥最行！”
    “哦——”賀時舟淡漠地點頭，下一秒，他卻突然抬眸，唇角微勾，零星的笑意染亮瞳孔，“我也覺得我哥最行。”
    賀川當場愣住。
    艸？
    什麽情況？
    他出現幻覺了嗎？
    時舟衝他笑了？還誇他了？？
    賀川心髒瘋狂鼓動，他中標了都沒這麽激動過。
    “喂喂喂，宋翊，你看見了嗎？？”賀川立馬轉身，非要抓一個目擊證人，“他剛才衝我笑了，他笑了，他還說我最行！”
    宋翊木著一張臉：“……”
    “算了。”賀川看他這樣就覺得掃興，“你這種沒有兄弟的獨生子是不會明白的。”
    宋翊：“？？”
    “時舟！等我回來啊，最多十五分鍾！最多！馬上！”賀川邊衝賀時舟比劃邊消失在了走廊拐角。
    電梯鈴聲再次響起，他應該是下了樓。
    這下，這層樓變得無比空曠，隻剩下初次見麵的兩人。
    尷尬的氣氛像吞了催化劑，更加肆無忌憚地蔓延。
    宋翊推了推眼鏡，開口的瞬間，讓氣氛更加尷尬：“聽說你……喜歡白檸？”
    賀時舟瞥他一眼：“跟你有什麽關係？”
    “那可大有關係。”宋翊習慣性抱著胳膊，開始掰扯，“我現在可是她的半個監護人了。”
    某人臉皮厚，一個勁地誇大其詞，企圖引起麵前少年的注意。
    賀時舟：“嗬。”
    賀時舟睨他一眼：“法律允許了嗎？要報恩就好好報恩，搞什麽花裏胡哨的。”
    本來打算故弄玄虛的宋翊：“……”
    宋翊問：“你都知道了？”
    “嗯。”
    “什麽時候的事？”
    “就今天。”賀時舟看向他，“她親口告訴我的。”
    宋翊沉默片刻，才笑著說：“效率挺高，能看出你們感情不錯。”
    賀時舟：“……”
    賀時舟偏開頭，不是很想跟這人進行交流，但是隻要一想到白檸，就忍不住衝他那望。
    宋翊看出了他的別扭，說：“想說什麽就說吧，不要不好意思，叔叔我待會兒還有事，不能在這裏逗留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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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時舟：“……”
    神他媽的叔叔。
    賀時舟權衡一波利弊後，選擇把心中的想法給倒了出來：“白檸……你能支持她吧？”
    “怎麽說呢？”宋翊問。
    賀時舟閉了閉眼，似乎有些無奈：“物質方麵。”
    宋翊有些意外，饒有興致地挑眉：“隻是物質方麵嗎？”
    “嗯。”賀時舟說，“因為我暫時不能在這方麵幫助她。”
    宋翊笑了一聲：“你可是賀家的少爺啊，缺錢嗎？”
    “你要我用賀家的錢？”賀時舟眼底一片冰涼，“又抗拒別人的擺布，又用別人的錢，你覺得合理？”
    如果要依附於賀家的財力解決問題，那他做的這一切反抗就是笑話。
    宋翊默不作聲地觀察了一會兒，心裏大致有了譜。
    “你放心好了，物質這方麵。”宋翊說，“我會盡我所能讓她完成學業，當然，如果能去到更好的地方的話，我也會不留餘力地幫助她。”
    賀時舟點頭：“謝謝。”
    說完，他又想到了一出，立馬提道：“能讓她暫時不要做主播了嗎？”
    宋翊：“怎麽？”
    “她不是自願的。”賀時舟純黑的眸子對上他，有一種堅不可摧的感覺，那是為一個人真心著想的堅定，“她隻是為了她母親而選擇做兼職，並不是因為她真心喜歡。”
    “我聽說她的母親在你那裏療養，所以她現在應該不用那麽辛苦了吧。”賀時舟一字一句道，“她應該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學習這邊。”
    而不再是為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分散注意力。
    賀時舟的態度很堅決，有一種非要把人說服的執拗。
    宋翊都可以想象，自己要是不同意，這少年可以纏著他說上三天三夜，其間指不定還會做出什麽極端的行為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賀時舟的提議他的確考慮過，他現在接手了公司，深諳裏邊兒的運行機製。
    這玩意兒就是一個打工的渠道，主播幾乎沒什麽人身自由，要想賺錢就必須配合公司的節奏，否則就隻有被雪葬。
    想來想去，的確不適合現目前的白檸。
    所以，他非常讚同賀時舟的提議，但在這之前，他必須先小小地滿足一下自己的私欲。
    …
    “你的說法很中肯。”宋翊回答，“我也願意聽取，不過在那之前，我能有個小小的要求嗎？”
    賀時舟直接道：“你說。”
    “以後能不能麻煩你……”宋翊笑了笑，“多在你哥麵前美言我幾句？”
    賀時舟：“？”
    賀時舟被這小小的要求給求到了：“美言？”
    “對，就多說一些好話。”宋翊開始以身示範，“就比如說，你突然覺得我很帥，又多金人品又好，堪稱一個完美的男人。”
    賀時舟：“……”
    賀時舟：“哦。”
    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回複方式，隻得敷衍道。
    賀時舟抿唇暢想了那麽一小會兒，但就這麽一小會兒，他的思維竟然有了重大的突破。
    他突然想起了方才會議室宋翊的眼神，還有那個寓意未明的笑容。
    我日。
    賀時舟心頭一麻，整個人猶如杵在雲裏霧裏，找不到社交的方向。
    他現在完全不知道該跟宋翊說什麽。
    好在這位先生也沒有要繼續閑聊的意思。
    “那就拜托你了，小帥哥。”宋翊輕言細語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賀時舟如獲大赦，瞬間還魂。
    還魂的瞬間，就聽得這妖孽在他耳邊甩了一句——
    “未來你哥的另一半，勸勸他，性別不要卡得太死。”
    …
    賀川回來那一刻，就見他親愛的弟弟仿佛受到了什麽暴擊，整個人在風中淩亂，看上去有點失魂落魄。
    賀川還以為是他等太久的緣故，因此立馬迎上去，抱歉道：“時舟，等久了，稍微有點超時，因為那些手續太繁瑣了，審核起來有點麻煩，多耽擱了一會兒。”
    賀時舟這才緩緩回過神來，“嗯”了一聲。
    “那我們出去吃吧。”賀川用手衝外邊兒指了指，“我知道有個地方味道不錯，還有個天台專供人看夜景。”
    賀時舟點頭，又想起什麽似的，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哥，你年輕時交過很多女朋友是吧？”
    賀川差點一個趔趄，總覺得今天的賀時舟有點不一樣。
    第一，竟然叫他“哥”。
    第二，竟然主動關心起了他的感情生活。
    不過，他能來主動找自己，並且還跨進了公司總部這個舉動就顯得很不一般。
    “嗯，是啊。”賀川也沒設防，想啥說啥，“那會太年輕了，想著玩嘛，後來都分了，感覺沒什麽意思，也不合適。”
    “哦。”賀時舟悶悶道。
    這個不合適就顯得很有內味。
    尤其是經過今天這一茬後。
    “不過我今天送白檸去公司的時候啊，感覺她還挺不容易的。”賀川比較貼心，知道他弟愛聽白檸的事，就一個勁提白檸，“她好像還在兼職做主播來著，反正生活壓力比較大吧，然後父親也去世得比較早，還好現在宋翊能夠幫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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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賀時舟接過話，“現在的話，壓力確實會小很多。”
    他說完，眼神閃爍了兩下，看向賀川：“待會兒我有事情想跟你聊。”
    賀川本來走在前麵，聽他這麽一說，腳步猛地一頓。
    賀川回眸，有些詫異：“什麽事？”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賀時舟說，“現在還沒醞釀好。”
    他抬起下巴，又恢複了一貫高冷矜貴的模樣，仿佛誰都不看在眼裏。
    但賀川隱隱能感覺到。
    有些事情已經悄然發生改變。
    …
    倆人在一家西餐廳解決了晚飯，正如賀川所說，這裏的牛排口感極好。
    吃飽喝足後，賀川領著賀時舟上了天台。
    說是天台，其實更像個觀景台，從這裏俯瞰下去，能將鬧市區的夜景盡收眼底。
    這個時間點，華燈初上，將交錯的街道染了一層暖光。連成一片的街燈延伸至遠方，將盡頭的天空映出橘色的光暈。
    賀時舟靠到邊上，小臂擱上欄杆，看著城市的光景，有一瞬的恍惚。
    總覺得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仿佛在多年前也經曆過。
    “怎麽樣？”賀川走了過來，“小時候我總帶你上天台看夜景，那個時候的你還有點恐高，又怕又不服輸，總想往邊靠，強得很。”
    賀時舟：“……”
    難怪覺得眼熟。
    “還不錯。”城市的燈光將他深色的瞳孔映得有些淺，“除了有點凍人。”
    畢竟是深冬的夜晚。
    “這天氣……”賀川打趣道，“哪有你的臉凍人？”
    賀時舟：“……”
    “開玩笑的。”賀川心情似乎很不錯，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說的事情……醞釀好了嗎？”
    “嗯……”賀時舟垂眸，“差不多吧。”
    “那麽，是什麽事呢？”賀川很好奇，搓了兩下手，“你別說，我還挺想知道。”
    賀時舟的眼皮撩開，落下，又撩開，如此反複了幾個來回，才下定決心似的吐出一句話：“那些事，我都知道了。”
    賀川還渾然不覺：“什麽？”
    賀時舟忽然轉頭，定定看向他：“你被迫承受家裏安排的事。”
    ——
    這兩天看了評論，大家對配角感情線有各自的想法，這個無可厚非。但是我想說的是，無論是秦野宋翊賀川駱冰冰，他們的感情線是我一開始就定好的，如果隨便改大綱就亂了，而且無論怎麽改都不可能讓每個人都滿意的。
    所以麻煩大家多包容一下哈，求同存異嘛～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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