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一個室友，錢歡的壓力小了很多，畢竟安可顏不像秦風那麽邋遢，家裏被她打掃的幹幹淨淨。
    不知道是改造的好，還是她本身就是個勤快的人，六點鍾天還沒亮，安可顏就已經起床，開始打掃衛生和做飯了。
    等錢歡醒來時，粥已經端上桌了。
    本來她還想出門買些早點，但錢歡交代過，他不在，不能獨自出門。
    因為秦風這事，錢歡沒辦法安心上班，於是他請了長假，他是公司裏唯一一個自由工作的基層員工，秦總親自打的招呼。
    在家避難的生活並沒有多乏味，看看電視，自己做些好吃的，也算是豐富生活了吧，少了工作，錢歡感覺時間根本用不完，以往上班時，他總感覺有忙不完的事情。
    人都有一種內向的拖延症，錢歡也是如此，很多事情他沒有辦法去解決，所以他也會窩在房間裏不斷內耗，方過林的改變，秦風的報複，這些事情他真的感覺很無力，也很想去逃避。
    即便是不斷自我催眠，他都沒有勇氣踏出這個家門。
    人生這麽無奈，卑微又可笑，錢歡躺在床上，呆呆的看著天花板，好像他怎麽做都是錯的，畢業好幾年了，人生，事業，愛情，他都是失敗的，徹徹底底的失敗者。
    很多人一輩子都遇不到一個貴人，他遇到了很多，方過林，秦風，甚至於秦風的父親，攀上任何一個人，都足以讓他衣食無憂，可他的理念，讓他走到了每個人的對立麵。
    此刻的錢歡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的堅持是不是對的，好像他並沒有改變什麽，一切都好像沒有意義，隻有他自己，像個小醜一樣。
    自從安可顏住了進來，秦風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錢歡給他發了很多信息，都石沉大海沒有回音。
    “錢歡，快來看。”客廳裏，安可顏呼喚著錢歡，幾天的相處，彼此也熟悉了不少。
    “看什麽。”錢歡打著哈欠，無精打采的來到客廳。
    “你看新聞。”安可顏指著電視說道。
    錢歡拿了罐啤酒，慢悠悠的坐到沙發上，對安可顏的話不以為然，這兩天她叫了錢歡十幾次，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在監獄裏呆了四年，不說與社會脫節，但也有很多見識跟不上社會的步伐。
    “據有關人士揭露，方氏集團的資金鏈已經出現重大危機，投資商紛紛撤股，總裁方過林在新聞發布會上正式卸任，由集團總經理李必正代替。”主持人前麵說的話錢歡沒有聽到，僅這一句就讓他愣在原地。
    方氏集團的總裁卸任，方過林被踢出局了？
    他隻是在家宅了幾天，怎麽就發生這麽大的事情。
    按道理說，方氏集團在星光市可以說是龍頭企業了，怎麽突然之間會有這麽大的變故。
    “不行，我得出去一趟。”錢歡急忙穿上外套，拿起手機就往外跑。
    以方過林那麽高傲的性格，肯定無法承受這種毀滅性的打擊。
    另一邊的方氏集團內，方過林失神的看著窗外，他怎麽都想不到，自己會被最信任的人架空。
    李必正和江百川，兩個人合力給他下了個局。
    上位者，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終究還是太年輕，沒有父親那麽精明。
    “輸了啊，好快。”方過林打開抽屜，慢悠悠的點了根煙。
    在他意識到不對，想要挽救時，僅僅兩天，大勢已去，他已經沒有任何籌碼了。
    父親親手交給他的金錢帝國，已經不姓方了。
    香煙燙傷手指，灼熱的痛感讓方過林清晰的認識到，這不是夢。
    閉上眼，帶著火苗的煙頭在指尖飛躍，落在門前灑滿汽油的毛毯上。
    他可以死，但不能輸。
    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大火瞬間吞噬了過道，整座大廈警笛聲嗚嗚作響。
    當錢歡趕到時，無數人已經將大廈圍的水泄不通，消防員正搭著天梯用高壓水槍降溫。
    錢歡想要進去，但此刻大廈內的員工正往外衝，根本擠不進去。
    消防人員也是第一時間先疏散人員，減少傷亡的可能，每個人都拚命的往外擠，現場亂作一團。
    “35.36，真的是36層。”錢歡站在樓下，數著著火的樓層，那正是方過林辦公室的位置。
    盡管他希望這隻是一個意外，可這世間沒有那麽巧的事情，錢歡已經猜到了著火的原因。
    方過林，他肯定還在裏麵。
    “先生，裏麵危險，請出去。”消防人員攔住錢歡，往外跑的他見多了，這麽不要命往裏衝的，除了消防的隊友，他還真第一次見。
    “你讓我進去，我朋友在裏麵。”錢歡頂著人流朝裏麵擠去，他清楚方過林的性格，就算消防人員上去，方過林也不願意被救。
    “現在上麵情況很危險，你朋友或許出來了也不一定，你先打個電話確認一下，如果被困在裏麵，我們會去救援的。”消防人員說道。
    時間刻不容緩，每過一秒，就多一分危險。
    錢歡抬頭，看向大廈外圍突出的窗架，每一層的窗戶上都裝著防墜欄和空調架，如果踩著護欄往第二層的空調架上爬的話，以此類推，爬上去應該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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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廈並不像小區的房子，它僅僅隻有一麵內凹的牆麵上有這種窗架，這也導致了攀爬的困難。
    然而錢歡根本沒有思考過後果，他繞到牆邊，快速的攀爬著。
    剛開始的十幾層並不吃力，但越到後麵，乏力感就越嚴重，手臂酸脹，僅僅是抬起都有些困難。
    錢歡下意識的往下看了一眼，隻感覺頭暈目眩，他有恐高症，還好不是特別嚴重，不然這會一個手腳無力，非得掉下去不可。
    火勢已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錢歡甚至都能聞到東西燒焦的味道，一想到方過林還在裏麵，再慢一點，或許就是永別，一念及此，錢歡頓時感覺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腎上腺素急速飆升。
    辦公室內，方過林撥打著父親的號碼，可電話始終沒有人接。
    “就這樣結束，也挺好。”掛掉電話，他看向窗外的星光市，似乎也沒有什麽好留念的。
    可就在他轉身時，隔著窗戶，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四目相對，錢歡就這麽看著方過林，就像當初，第一次見他時。
    方過林低頭看向窗外，很難想象，錢歡是怎麽爬上來的。
    對於錢歡的到來，他既感到驚訝，又覺得正常。
    因為錢歡就是這樣一個人，愛管閑事。
    “你來做什麽？”方過林打開窗戶，語氣依舊冰冷。
    “來看一個孬種的誕生。”錢歡從窗口爬進房間，此刻他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坐在地上和方過林對話。
    “你總說我是廢物，你呢，遇到一點挫折，就這？”錢歡語氣略帶嘲諷。
    “如果你是來看我笑話的，你盡管笑好了。”方過林坐在椅子上，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我有病嗎？爬這麽高來看你的笑話。”錢歡沒好氣的懟道。
    自從大學時吵了一架，他們似乎就沒辦法心平氣和的說話了。
    “我不想這個時候還跟你吵，要吵也等出去了再吵。”錢歡看向門口的方向，黑煙已經從門縫裏飄進來了。
    “我不會出去的。”方過林很堅決的說道。
    他並不怕死，或許對他來說，這是一種解脫。
    “膽小鬼，你連死都不怕，你還怕活著？”錢歡質問道。
    從小到大，他受的苦多到數不清，即便是這樣，他都沒想過去死。
    “有問題解決就好了，我陪你一起想辦法。”對於公司經營，錢歡不懂，但隻要人活下去，總有機會的。
    “想什麽辦法，你知道現在公司有多少虧空嗎？”方過林已經看不到一絲希望的曙光。
    “多少？”
    “我也不知道。”方過林搖頭苦笑，資金鏈已經完全斷了，方氏集團現在就是一個無底洞。
    缺少資金不可怕，缺多少都不知道才可怕。
    這是李必正和江百川的局，他們的目的，就是要吞掉方氏集團。
    “那不是可以申請破產嗎？大不了從頭再來。”
    “從頭再來，嗬，錢歡，你怎麽永遠都這麽天真，這些年，你做出一點成績了嗎？”錢歡的情況方過林一清二楚，說他是二鳥蛋，都侮辱鳥類了。
    幾年時間，可以說是一窮二白。
    “我不行，不代表你不行啊，你的自信呢。”錢歡站起身，背靠著牆。
    “沒有人可以從頭再來，沒有，你知道方氏集團市值多少億嗎？”方過林也很不甘心，可他知道，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如果他不是那麽相信李必正和江百川，他就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管他多少億呢，錢那麽多用的完嗎？開個小一點的公司，以你的才能，也能生活的很好啊。”很多時候，錢歡對方過林的信任，甚至比對自己都強。
    更何況，錢一旦突破了數字的限製，跟白紙沒有區別。
    “我沒有錢，我也過的很開心啊，人活著不是為了錢，夠用就行了。”錢歡的理想，賺夠六十萬就收手，找個小地方安安穩穩的生活。
    錢這種東西，你想花，多少都不會夠，但隻要你不用，肯定是夠用的。
    “我沒心情和你扯，快走吧，不然等下你想走都走不了。”方過林瞥了一眼門口，除了錢歡，沒人會在這個生死關頭，還有心情講大道理。
    “其實沒有親戚借錢給我。”錢歡直視著方過林說道。
    “什麽？”方過林一愣，不明白錢歡為什麽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話。
    “我以前和你說，大學的學費是一個親戚借給我的，其實沒有，是我偷的。”
    “我偷的鄰居的錢，四千六百二十塊。”錢歡永遠不會忘記這個數字，它就像是烙印一樣印在他的心裏。
    “我們家很窮，我爸是個吃喝嫖賭什麽都幹的人，這樣的家庭，怎麽會有親戚願意資助我上學呢。”
    “我不信命，從來不信，因為我不敢信，我要付出比別人多一百倍的努力，才能改變我的命運，所以我拚命的讀書，絲毫不敢放鬆，因為我隻有一次機會。”
    “而我，抓住了這次機會，我考上了星光大學，為了來讀書，我偷了鄰居家的錢，我以為我是雞窩裏跳出來的鳳凰，隻要我完成學業，我一定會改變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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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到了大學才發現，這裏都是鳳凰，我引以為傲的成績，在這根本不值一提，不管我再怎麽努力，都沒有辦法像以前那麽出眾，天才，好像隻是一道入學的門檻。”
    “而你，即便在這麽多天才中，依舊是天才，老天爺真不公平，它給了你近乎完美的人設。”
    “還記得你給過我三萬塊錢嗎？取出來它有這麽厚，而我的尊嚴，就這麽點。”錢歡用手筆畫著。
    “能和你做朋友，是我放下自尊，拚命努力，才有的機會，所以我沒辦法接受這麽優秀的你，卻內心陰暗，以折磨他人為樂趣，更看不慣你跋扈的樣子。”
    “人不能隻在乎利益，如果天意要沒收你的資產，就讓它收走吧，或許這樣更好，你能輕鬆的活著，我們還可以做朋友，總有比金錢更重要的東西。”錢歡看向方過林，此時黑煙已經越來越濃了。
    再不走，真的就沒有機會了。
    “你快走吧，我寧願死，也不能輸。”方過林攥緊拳頭，他沒辦法接受自己的失敗。
    “那我也不走了。”錢歡往地上一坐，他真的累了，無論他說什麽，方過林一心求死。
    “我說過，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如果當初，方過林母親去世那段時間，自己多開導一下他，或許他不會變成這樣。
    “我不需要你陪，快點滾啊。”眼看火勢逼近，方過林拽起錢歡，讓他從窗戶口下去。
    “我們玩個遊戲。”錢歡掙脫開方過林的手，朝門口的方向走去，就算他想逃命，現在也根本沒有體力再爬下去了。
    “你就站那不動就算贏，怎麽樣，很簡單吧，你一定不會輸。”
    “你贏，我們一起死，你輸，我們去夜市，吃那家牛肉麵，放兩勺辣椒。”錢歡笑著坐到牆角，他要用命賭一把。
    隨著濃煙不斷從門縫中飄出，錢歡深深得吸了兩口，強忍著肺部的不適，一氧化碳的中毒速度非常快，幾個呼吸之間，錢歡的意識已經開始慢慢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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