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楚楚的身邊，其實一直隱匿著一隻鬼王。
    準確的說，應是沈楚楚的屍體旁邊。
    這隻鬼王好像隻在意沈楚楚的屍體，就像現在沈楚楚的魂魄化作了鬼類，變成了同類之後，這隻鬼王仍舊靜靜佇立在地上的屍體身旁，對於飄在半空的鬼魂沈楚楚置若罔聞。
    即便是沈楚楚剛才被人皇幡收入其中，被江嘉慧的光焰灼傷，這隻鬼王也是沒有任何反應。
    沒有進攻的欲望，也沒有交流的意願，甚至都不曾主動現身。
    其實之前為了避免誤傷到沈楚楚遊離的魂魄，郝壬剛才連玉衡昭山河，都刻意控製著威力。
    隻是有著些許滅煞化屍的效果，並不會對魂魄造成什麽傷害。
    當然，這也就意味著，不會對鬼類造成什麽傷害。
    所以一直隱藏在沈楚楚旁邊的鬼王，才在這一劍下仍舊安然無恙，沒有被逼出來形體，因此其他人也就沒有發現。
    不過郝壬可以肯定的是，這隻鬼王並不是像真正的‘死鬼’那般完不接受任何信息，也不影響外界。
    至少它是可以被‘沈楚楚’所操控的。
    畢竟劉興業之前戰鬥的時候，所使用出來的幾次瞬移，絕對是屬於鬼王和鬼蜮的能力。
    不化骨這種僵屍頂多可以飛天，但絕對不可能會瞬移。
    這種力量除了一些擁有空間異能的覺醒者之外，也就在鬼類的身上展現過。
    而且籠罩濟水一中的鬼蜮，也是這隻鬼王所施展的手段。
    雖然這隻鬼王在鬼蜮中的隱匿能力非常強大，以至於其他人可以說是和它擦肩而過，也沒有發現它的存在，但是它卻逃不過郝壬的信息之眼。
    名稱：大哀
    類型：鬼類
    等級：鬼王
    解析：大哀鬼是鬼類之中極為稀少的一種，因為哀莫大於心死，所以大哀鬼一旦成型之後，便會失去所有的心智，隻不過麵對源自於血脈中的些許刺激，仍舊會做出一些無意識的反應。
    結論：並無心智的大哀鬼，即便是受到外界的攻擊也不會產生反抗的心緒，但是想要殺死鬼蜮中的鬼王，要麽擁有消滅整個鬼蜮的能力，要麽喚醒大哀鬼的心智，破壞其存在條件後，大哀鬼自會崩解。
    看到信息之眼給出的信息，郝壬腦海裏第一個閃過的信息，便是自家太爺。
    沒辦法，大執鬼和大哀鬼看名字就感覺有一定的聯係，更何況還都是鬼。
    關於鬼類的成型，有種說法便是和情緒有關。
    因為絕大多數鬼類的出現，都是以生靈在一種非自然死亡的狀態下為前提，往往承襲著執著、怨念、仇恨、不甘等情緒。
    自身的行為，也往往被這些情緒所左右。
    現在已經出現過大執和大哀，郝壬懷疑之後會不會再見到什麽大恨、大怨什麽的。
    這倒也沒什麽，就怕萬一碰到個大愛鬼王，那才是真的不好辦了。
    “楚楚，你能控製你身邊的鬼王嗎？”
    麵對郝壬的突然提出來的問題，沈楚楚表現得十分懵懂：
    “壬哥，我身邊的哪個？什麽又是鬼王？”
    聽到這話，郝壬頓時有些無奈的拍了拍額頭。
    他都差點忘了，沈楚楚不過是一個從來沒有接觸過異人界的普通小姑娘，現在哪怕是變成了鬼，各種知識也不會自動誕生在她的腦袋裏。
    所以不明白郝壬的話實在是太正常了。
    於是郝壬直接一劍斬向了前方，刻意縮小了威力的金色劍光劃過鬼蜮，沈楚楚屍體旁邊頓時顯現出來了一道鬼影。
    她滿頭白發，臉上皺紋橫生，看上去大概得七八十歲，身上穿著老式的布褂，佝僂著身軀，顯然是有些駝背。
    此時靜靜站在沈楚楚的屍體旁邊，即便是被郝壬的劍氣攻擊，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
    “奶奶！”
    在這隻大哀鬼顯形之後，沈楚楚的鬼魂卻是突然情緒有些崩潰的撲了上去。
    聽到沈楚楚的這聲驚叫，郝壬雖然覺得有些意外，但又認為是在情理之中。
    畢竟信息之眼中已經說明，這隻沒有心智，對外界毫不在意的鬼王，隻會對源自於血脈中的刺激給予一定的反應。
    那麽沈楚楚和它必然是有著血緣上的關係。
    學校裏被屍氣汙染，誕生出了這麽多具行屍，劉興業獨獨要給予沈楚楚僵屍精血，控製她成為麾下屍奴，便是因為這個原因。
    想必劉興業這隻僵屍也是發現了這一點，所以才會特意把沈楚楚的屍體煉化成了黑僵，想要借此控製住這隻大哀鬼王。
    這樣它就有機會掌控鬼蜮這份極為特殊的力量。
    “楚楚的奶奶是最近才過世的嗎？”郝壬轉頭問一旁的江嘉慧。
    這種事情肯定不方便直接問沈楚楚，雖然現在的沈楚楚對於郝壬的命令已經完全無法去抗拒。
    但郝壬也不可能真的把沈楚楚當成自己的幡奴那麽使喚。
    “前幾天剛剛因為突發性腦出血而住院，在icu裏呆了兩天最終還是沒能撐住，甚至連楚楚最後一麵都沒有來得及見上。”
    江嘉慧望著前麵不斷嚐試和奶奶說話的沈楚楚，靠近了郝壬之後小聲解釋道：
    “楚楚從小父母便出了意外，被她奶奶養大的，而且她家裏除了奶奶之外，其他親戚都不咋地，所以自然也就跟她奶奶特別親。”
    “也是因為這件事情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再加上不知道是哪個混蛋還拍了照片編了個緋聞，楚楚才會在多重壓力下，最終一時想不開才選擇了輕生。”
    “緋聞？什麽緋聞？”郝壬心中不解，沈楚楚不就是個高三學生，又不是大明星，能鬧出什麽緋聞。
    “被包養的緋聞。”這一次沈楚楚沒有心思阻攔，江嘉慧的嘴禿嚕的非常快：
    “楚楚怎麽說也是和我同等級的校花，平時追她的男同學多的是，在學校裏傳出這種花邊緋聞，鬧出的動靜自然非常大。”
    “你？校花？”郝壬先是上下打量了江嘉慧兩眼，欲言又止。
    或許是當哥的緣故，郝壬並沒有感覺江嘉慧多漂亮，估計這個什麽校花的名頭是她自己安的。
    而且就她這性格，也能叫校花？
    校霸還差不多。
    或許是被郝壬眼神中的懷疑刺傷了自尊，江嘉慧當即沒好氣的說道：
    “看什麽看，這件事情都他媽怪你！害死楚楚的有你一份！”
    “這事兒跟我有什麽······”郝壬下意識反駁了一句，但立刻便反應了過來，於是皺起了眉頭問道：
    “緋聞中的男主角······不會是我吧？”
    江嘉慧板著一張臉，無聲地給予了肯定。
    “純扯淡，我和楚楚總共也沒見幾次麵。”郝壬隻感覺到荒謬。
    “還記得當時我和楚楚一起幫你選衣服嗎，那次不知道被學校裏的誰給偷拍下來了你和楚楚的單獨合照。”江嘉慧於是給郝壬解釋起了前因後果：
    “然後再加上前段時間楚楚得知奶奶出事情，心急火燎的趕往醫院，因為太擔心腦子都懵成漿糊，渾渾噩噩走錯了樓層。”
    “本來應該去七層的心腦血管科，結果六層就跟著人下電梯，錯走進了婦產科，好巧不巧不知道又被誰給拍了照，通過這些照片做證據，可以完美的串連出一個故事。”
    “這種照片也能算證據？”本就感覺荒謬的郝壬，此時在聽完了整個故事之後，卻感覺更加荒謬了：“無憑無據全靠臆造的東西也有人信？傻逼麽？”
    “花邊新聞吃個瓜而已，誰還在意真相如何嗎？”江嘉慧卻是一口道出了本質，完全不像是理智值降低的樣子：
    “更何況，有些人打心底裏願意相信這些，如此就可以把平日裏‘自視甚高’的校花加三好學生沈楚楚，拖進淤泥潭裏，好像肯定了沈楚楚的道德敗壞，就能夠提升一下他們自己的道德水準一樣。”
    聽到這番洞徹人心的言論，郝壬怔怔出神的同時，更是極為古怪的望了江嘉慧一眼。
    這還是他熟知的犧牲智力換取了力量的妹妹麽？
    這異能是不是被她找到什麽法子，卡出什麽bug了？
    還是說智力本身就是負數的情況下，一旦動用異能，反而會負負得正，變相的提升智力？
    激發了異能，六感獲得極大提升的江嘉慧敏銳的察覺到了郝壬的眼神。
    雖然不太解其意，但直覺告訴江嘉慧，郝壬的腦子裏肯定想一些很冒犯她，甚至是侮辱她的東西。
    於是江嘉慧口氣極差的說道：“我在和你說楚楚的事情，你在想什麽？”
    “隻是你的觀點透露著哲學與智慧，實在令我刮目相看。”郝壬誠實說道。
    “什麽亂七八糟的。”江嘉慧雖然不太理解郝壬為什麽會誇她，但是也懶得刨根問底，於是又把話題轉移到了沈楚楚的身上：
    “我跟你說了這麽多，你總得想辦法幫幫楚楚，比如······能不能也複活她的奶奶？”
    “我盡量。”郝壬帶著一絲敷衍輕聲歎氣道：“而且楚楚現在也不能算是複活啊，隻不過是真的變成了鬼而已。”
    其實對於沈楚楚的這些不幸遭遇，郝壬心中自然是感到了惋惜和同情。
    但也僅此而已。
    這個世界上不幸的人太多了，甚至每天都會有不幸的人源源不斷的出現，哪怕郝壬也是其中之一。
    尤其是靈氣複蘇之後，各種妖魔鬼怪都跳出來了，因此也造成了諸多死傷和慘劇。
    怎麽說呢，見識的多了之後，郝壬的閾值顯然也是被動提升了不少。
    就像是醫院裏見慣了生死的醫生一樣。
    剛開始會十分同情病人的遭遇，想盡辦法，竭盡全力的幫助對方。
    但是隨著臨床經驗的增加，同理心也會相應的減少。
    因為醫院就是匯聚各種不幸的地方，時間一長，見的就實在是太多了。
    如果看到一個因病去世的人，都要在那裏傷春悲秋半天，那麽哪還有精力再去救治其他的病人呢。
    郝壬現在也有些處在類似於這種狀態。
    當然，更為關鍵的是，郝壬和沈楚楚也沒有太深的情感糾葛。
    在郝壬看來，沈楚楚就是江嘉慧的好姐妹，是一個不錯的小姑娘。
    但在郝壬心中的地位隻不過是朋友，遠遠達不到江嘉慧、江明禮和外婆的地位，甚至連楊天尤也比不上。
    江嘉慧和沈楚楚的關係好，想竭盡全力的幫著沈楚楚，自然也希望郝壬這麽做。
    隻是對於郝壬來說，現如今值得他豁出去一切的親友並不多。
    當然，郝壬自然也會盡全力去幫沈楚楚，更何況現在解決問題的關鍵，還在沈楚楚的奶奶身上。
    “壬哥，我奶奶她······”
    這時和奶奶說了好多話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沈楚楚，急忙又轉過身來望著郝壬問道，眼神慌亂中帶著一絲哀求。
    “大哀鬼，心智封閉，恐怕沒辦法恢複。”郝壬歎了口氣說道。
    結合沈楚楚的遭遇和江嘉慧的解釋，郝壬總算是把整個事件推理出了七七八八。
    事情的源頭，還真能追溯到沈楚楚的緋聞上。
    畢竟沈楚楚之所以會想不開，除了相依為命的奶奶去世之外，這件事情也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隻鬼王，也就是沈楚楚不久之前，剛剛因為突發腦出血而去世的奶奶。
    它之前絕對不是鬼王。
    沈楚楚牽掛著她的奶奶，她奶奶自然也放心不下她。
    以至於去世之後，她的奶奶在這股牽掛之下化作了陰鬼，跟隨著自己未完成的執念，晃蕩到學校裏想看自己孫女最後一眼。
    結果誰能想到，看到的卻是孫女自殺後的屍體。
    當然，也可能是奶奶化作的陰鬼其實早已經到了沈楚楚的身邊。
    也正是因為陰鬼的力量和活人相衝，才會影響到了沈楚楚的身體和心情，以至於在沈楚楚瀕臨懸崖的時候，推了這麽一把。
    沈楚楚的奶奶自然不可能是有意的，但是人鬼殊途就是如此。
    具體到底是哪種情況，郝壬也不敢肯定，畢竟當事人······當事鬼都的自我意識都已經消散了。
    反正沈楚楚死了之後，她的奶奶就陷入了某種極致的哀傷之中，以至於變成了極其稀少的大哀鬼。
    實力也一躍成為了鬼王。
    或許是成為大哀鬼之前存在著報複的念頭，也或許是失去心智之後無法精細掌控自身的力量，無論是和因由，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
    鬼蜮展開。
    正是這個鬼蜮驚動了埋藏在地底之下的不化骨，甚至極有可能就是因為這個鬼蜮，才磨滅了封禁不化骨的最後一絲力量。
    於是濟水一中的天災，自此也就徹底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