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慷他人之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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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昨天吃的流水席,這最後一頓酒席規格比較高,四個涼菜六個熱菜,雞鴨魚肉什麽的硬菜都有,饅頭管夠。酒水是三十元一瓶的本省高度酒,煙是十元一盒的本省煙草,還有果汁和飲料。
    這種標準在鄉村白案上算是很高的規格,平時少有人能吃到。即便富裕點的家庭吃得起,一般也舍不得吃這麽好的。所以來的人很多,鄰村不少看熱鬧的人沒人邀請,也主動跑來蹭吃蹭喝。
    清水鎮上有兩個精神有點問題,生活幾乎不能自理的一男一女,最喜歡往這種婚喪嫁娶的事情上跑,隻要有人家辦事,他們不管多遠,隻要能找到路自己就摸著去了。在清水鎮一帶的酒宴上,總能見到這兩個傳奇人物。這次他們也沒讓人失望,跑來在靈堂上鞠躬行禮,然後就找了個角落坐下來,開始吃喝。他們每個人的飯量能頂四五個人的,估計全靠每次蹭一頓好飯維持生命。
    許半天和楊老板這回算是遇到丁曉峰這個冤大頭了,把規格定得高,他們自己從中獲利也多。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這兩個人就開始跟丁曉峰結賬。丁曉峰又給了許半天五千,給了楊老板一萬。一個簡辦的喪事,兩三天功夫五萬塊錢就沒了,擱在以前把丁曉峰論斤賣了也拿不出這麽多錢來。這一回,這些人可算是吃到大戶了,丁曉峰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曉峰,給每個桌子去敬杯酒聊表謝意吧。為了你的事,大家都來捧場,這可都是給你麵子。”許半天收了錢,再次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他到底拿的是誰的錢,應該替誰說話。
    “感謝?感謝什麽。許半天,我敬你一大把年紀了,不想說你什麽,你還來勁了。讓你簡辦的白事,老子花了五萬塊錢不止,花我的錢你們真是不心疼啊,我還要感謝捧場的。他們是來給誰捧場?吃著我的,喝著我的,這就算幫了我,給了我麵子?哪我的麵子呢?”
    眼瞅著馬上散場了,丁曉峰又被激怒了,真想抽這老小子一個嘴巴子。他的錢真是沒人心疼,花起來都特別大手大腳,當真是慷他人之慨,卻理直氣壯。
    “就是!你看看這一個個窮門小戶的,有幾家能拿出五萬塊錢,就算是把全家的家當都賣了,也賣不出這麽多錢。辦個喪事你們可算是逮著冤大頭可勁造,花別人的錢不心疼是吧?娶個媳婦才花多少錢,埋個人花這麽多錢,還感謝,不感謝會怎麽樣?”
    王忠看不下去了,這兩天他一直在觀察,真是替丁曉峰捏了一把汗,錢像流水一樣花出去,你還不好說什麽。不算不知道,一算賬,媽的,居然花了這麽多,這到底是埋人呢,還是堆金山呢?
    “這……丁老板,我們花這些錢可都是經過你同意的,你心裏有氣,也不能拿我們撒氣吧。”許半天叫屈。
    丁曉峰冷聲道:“我不同意敬酒,可以嗎?這種高規格的酒席平時有幾個人能吃到,吃了我的喝了我的,我感謝個屁。你自己睜開眼睛看看,有多少人是我沒請自己跑來的。我怎麽那麽賤,還感謝他們來吃我的喝我的。這都是錢堆出來的,都是真金白銀。我在丁家溝生活了二十多年,蹭過誰家他媽的哪怕一頓飯?”
    許半天和楊老板滿麵通紅,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什麽了。在他們的觀念裏,主家要給足別人麵子才叫大度,也證明他們會辦事。可他們拿的是主家的錢,應該按照主家的意思辦也沒錯,主家心裏這麽不爽,自然是否定他們的辦事能力。
    “你拿著誰的錢,就替誰辦事幫誰說話,這是你的本分。別他媽的這個破規矩那個鳥風俗的,算個屁啊,沒有錢能辦個錘子。媽的,五萬塊錢辦這麽點事,真當我們姑爺的錢是天上刮風刮來的。快滾,敬個錘子酒。”史鑫也覺得不舒服,如今攢點錢有多難,這點屁事就花銷這麽大,擱在誰身上不得肉疼。
    許半天和殯葬公司的楊老板麵紅耳赤走了,去給別的人結賬。這次花銷確實夠狠的,必要的不必要的都弄上了,帳篷,酒席,煙酒飲料、鍋碗瓢盆,音響,樂隊,靈堂,桌椅板凳,還有棺槨,挖掘機,職業哭喪的,還有演繹的,等等,不一而足,每個都是錢堆出來的。
    在他們的潛意識裏,丁曉峰是有錢人,冤大頭,不在乎這些小錢。可是積少成多,一算賬才發現這筆開支如此巨大。好在丁曉峰確實拿得出,不然就得賒賬。可賒賬就意味著各種扯皮和矛盾,瑣碎無比,由怨生恨。
    吃酒席的人都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麵露不爽之色,擺明了這孫子不樂意自己來吃喝。吃你的喝你的是給你臉,你還不領情。你大爺的,老子下次……下次還來,一定要吃窮你。
    菜上完了,吃喝得也差不多了,不少人開始給自己打包,桌上沒吃完的酒肉香煙飲料都悄悄往自己身上揣,一點都不客氣。王忠和史鑫他們都看在眼裏,心裏冷笑不已,真是窮命,占便宜沒夠,這樣的人永遠都發不了財。
    “丁老板,還認得我吧。”那個拍桌子給丁曉峰上課的職業哭喪中年人蹭到丁曉峰身邊,嬉皮笑臉地說道。
    丁曉峰上下打量他一眼,點點頭說道:“記得,當然記得,你哭得可賣力氣了,我怎麽能不認識你呢。”
    “那就好。你不是說我比較賣力,完事要獎賞我的嗎?”男人厚著臉皮來討賞錢了。
    “是啊是啊,可你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丁曉峰笑了笑說道。
    男人應道:“什麽問題,你盡管問。”
    “你哭得這麽賣力,死去活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親爹死了,你傷痛欲絕。可是我從頭到尾都沒掉一滴眼淚,實在哭不出來,你把我比下去了,讓我情何以堪啊。”丁曉峰壞笑著問道。
    男人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哭得賣力倒不討好,這孫子到底啥意思啊,怎麽看著沒安好心呢。
    “丁老板,你這是……這是幹什麽。我就是幹這個的,自然要賣力氣。”男人辯解道。
    丁曉峰冷笑:“反正我心裏不舒服。哥兩個,給我先把這孫子打一頓,讓我出一口惡氣,不然我咽不下這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