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東笑道：“你怎麽這麽殘忍呀？”
    妮妮反駁：“爹爹殘忍，爹爹殺雞，又不是妮妮殺雞。”
    旁邊許白婷抱著果果，咯咯笑著說：“就是，你怎麽這麽殘忍呀。”
    陸遠東大笑著說：“哈哈，你可別在孩子麵前說我殘忍了行嗎？”
    這時劉老根從外麵進來，老頭手中提著一個小包，包裏麵裝著在供銷社買來的鞭炮。
    那時候也沒有擦炮之類的，供銷社裏麵的鞭炮，全都是一串一串的。
    大點的孩子放的時候，也不是一次性點著，而是拆開了，一個一個放。
    但這種炮仗小孩子不敢放，引線燃燒的速度過快，搞不好就會炸到自己。
    村裏其他和妮妮一般大的小屁孩，聽到炮聲都會被嚇得哇哇大哭，但是妮妮這小妮子，和野小子差不多，自從懂得放炮之後，就總是嚷嚷著放炮。
    劉老根自從在磚瓦廠工作後，幾乎沒去山上的家，平日裏住在磚瓦廠。
    但是昨天磚瓦廠放假，陸遠東幹脆將其拽到了自己家裏，反正他家現在也有空屋子。
    “妮妮，看爺爺給你買了什麽？”劉老根晃了晃手中的鞭炮。
    妮妮立馬跑了過去，也不看陸遠東殺雞了，拽著劉老根的衣襟便讓老根給她放炮。
    劉老根也不著急，他彎腰蹲在妮妮跟前，然後對妮妮指著自己鼻子下麵問：“先告訴爺爺，這裏是什麽穴位來著？”
    妮妮想都不想，認真回答說：“爺爺，這裏是人中！”
    劉老根立馬拿出來一個小鞭炮，點燃，丟出去，啪！
    伴隨著一聲脆響，妮妮開心地拍著小手說：“響了響了！”
    劉老根接著問：“那你再告訴爺爺，人中是治療什麽疾病的？”
    妮妮同樣不假思索地說：“人暈過去了就要掐人中！”
    劉老根再次點炮。
    聽到聲響後，他接著問：“那這裏呢？”
    妮妮說：“迎香穴嘍。”
    啪！
    “迎香穴是治療什麽的呢？”
    “鼻炎，鼻子不給空氣了，可以揉這裏。”
    劉老根開心地大笑著說：“哈哈哈，對對，就是鼻子不給空氣，爺爺再給你放呀。”
    自從妮妮學會說話之後，劉老根但凡是來到陸遠東家，就會拉著妮妮，將身體上的穴位講給妮妮。
    盡管算起來才學了不到一年時間。
    可妮妮如今已經將頭部外加雙臂的穴位全部銘記於心。
    連續問了二十幾個問題後，劉老根這才挺直了腰板，眼眶中噙著淚水，看著眼前蹦蹦跳跳的妮妮，居然帶著哭腔說：“後繼有人嘍，後繼有人嘍，天明啊，你有個好閨女，我劉老根，也算是找了個好徒孫嘍。”
    陸遠東將殺死的大公雞扔到了開始盆裏麵，笑著調侃道：“老根叔，趕緊過來搭把手吧，哈哈，當初我讓你給我傳授針灸的醫術，你不傳給我，現在傳給這麽大點孩子，要等多少年她才能給人看病呀？”
    劉老根擼起袖子，來到水盆旁邊，同陸遠東開始拔雞毛的時候，問：“可別扯犢子了，就你？還想學習針灸？人家妮妮不到一年時間，能精準說出最少八十幾個穴位，而且還能將各個穴位所對應的疾病說出來，你能嗎？”
    “還有，咱們盤山村山裏麵所能采集到的九十多種中藥材，妮妮已經能認出來三分之二了，你成嗎？”
    “哈哈，我都想好了，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活個八九年時間，正好死之前，我讓妮妮拿我再練練手，嗯，等妮妮十歲的時候，估計也就能得到我的真傳了。”
    陸遠東其實挺感激劉老根的。
    盡管他知道，在這個年代中醫可能不被看好。
    但是再過十來年時間，等到運動結束之後，中醫一旦崛起，妮妮憑借這門傳承，保不齊還真的能夠在中醫領域扛大旗呢。
    天快黑的時候，雞肉已經煮熟。
    陸遠東和許白婷送走了灶王爺後，一家人便圍在了火爐子旁邊準備開吃。
    這時許白婷從廚房裏拿過來一個大黑瓷碗，走到鐵鍋旁邊，拿起勺子，一句話也沒說，從鍋裏麵舀出來滿滿一大碗雞肉，走的時候，還不忘從旁邊籃子裏，拿兩個熱饅頭。
    出門時。
    許白婷低聲說：“妮妮，走，媽媽帶你出去轉一圈。”
    妮妮瞅了眼鍋裏麵的雞肉，出門時，對陸遠東說：“爹爹不準偷吃，妮妮去給奶奶送吃的，回來和媽媽一起吃。”
    陸遠東笑著說：“放心，你爹不是大饞貓。”
    果果剛才吃完奶，已經在炕上睡著了。
    房間中安靜下來後，劉老根看向陸遠東，看似心事重重地對陸遠東說：“天明呀，這有些事情，過去了就讓過去吧，這算日子，都兩年多了，你還沒放下嗎？”
    陸遠東看向門外，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低聲說：“有些事情能放下，但有些事情，我始終放不下。老根叔，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小心眼？”
    劉老根這時連忙擺手：“沒有，要是你陸遠東小心眼的話，這天底下，就沒有大度的人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小子命好，娶了個好媳婦，識大體，善良。”
    陸遠東笑而不語，將筷子遞給劉老根，“吃吧。”
    劉老根咧嘴笑道：“你剛剛答應人家妮妮，不準偷吃的，現在吃，小心人家回來不搭理你。”
    陸遠東想到自己答應妮妮的事情後，放下筷子，收起臉上的笑容後，他對劉老根低聲問：“對了老根叔，前幾天你過去，她身體咋樣了？”
    劉老根知道陸遠東嘴裏說的這個“她”指的是誰。
    他看向陸遠東，微笑著說：“放心吧，身子比之前好多了，不過我也多嘴說句話，有時間了，你也過去看看吧。”
    “時間是療傷最好的藥，況且她現在一雙眼睛基本上也看不見了，身子骨雖然好了不少，但估計也沒幾年了。”
    陸遠東再次扭過頭，看向門外。
    有些傷，他知道時間可以撫平傷口，但有些傷，哪怕是一生一世，也會銘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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