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劉子涵的聲音又漸漸低了下去，她垂下頭，不敢再看米格的眼睛，那雙眼睛像是洞穿了自己。她的雙手又不自覺地揪著衣角，身體也微微顫抖著。
    “我今天會送你到你家樓下，回家後，你家裏人如果問你為什麽這麽晚回家，手臂上的傷是怎麽弄的，你怎麽回答？”米格定定地望著劉子涵。
    “是我自己不小心割傷的。”劉子涵急切的回道。
    “不對。”米格搖搖頭。
    “你會沉默，在家裏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追問下，你會眼眶泛紅，然後崩潰大哭。然後像剛才在器材室裏反問我一樣問你的家長：我是不是很討厭。”米格平靜的陳述，視線從劉子涵等臉上移向上方，然後越過劉子涵，看向遠處。
    米格還想說，收起你那看起來可憐無辜的表情，我看透你了，請你誠實的表達自己的想法。可是她知道，不能說。
    雌競。
    這是她在原身的過往經曆中學習到的一個新詞語。
    米格知道，那些話一旦說出口，自己將會被打上這個標簽。
    她的精神力在纏繞上劉子涵的手腕那一刻，已經清晰地感觸到了劉子涵的情緒波動：慌亂，又隱隱透出一絲興奮。
    “劉子涵，有任何想法你都可以直接說出來，別讓那些還沒有發生的假設操控你。”
    米格的眼眸深邃而幽遠，看得劉子涵有些心虛。
    “老師……”
    米格安靜的聽著，劉子涵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們走吧。”
    過了好一會兒，米格打破了沉默，開口說道。
    從醫院到劉子涵的家要走兩公裏，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劉子涵家在一個十分老舊居民小區，是y市最早的商品房小區，它見證了y市撤縣改市，經濟迅猛發展，也見證了y市從興盛到如今的沒落。
    樓體外牆的塗料早已斑駁脫落，原本的顏色已難以辨認，y市多雨，常年雨水侵蝕，導致部分牆體水泥剝落，裸露出內裏的紅磚。
    米格跟著劉子涵進了院子裏麵。小院裏堆滿了各種雜物。電動車橫七豎八地停著，一樓的公用廁所向外散發著一股強烈的尿騷味。一隻流浪貓在垃圾筒邊翻找著食物，見到走近的米格和劉子涵時，瞬間弓起身，倒退著向後幾步，耳朵直直豎起，耳尖微顫，朝著米格和劉子涵哈氣。
    “大毛！”劉子涵朝著流浪貓招招手。
    流浪貓還是繼續朝著他們哈氣，緊接著，它的前爪緩緩地向前探出，爪子從肉墊中悄然伸出後肢微微彎曲，整個身體壓低，幾乎貼到了地麵，接著它的尾巴如同一根粗壯的鞭子，猛地一甩，帶動著身體如閃電般彈射出去。它的四肢在地麵上飛速交替，揚起一片小小的塵土。眨眼間，流浪貓便奔到了圍牆之下。
    這是抵達藍星後，米格第二次見到貓這種生物。米格好奇的望向流浪貓跑遠的方向。
    “這是隻流浪貓，院子裏的爺爺奶奶們平時都有喂它吃的，平時也不怎麽怕人。”劉子涵解釋道。
    “大概是第一次見到我害怕吧。”米格說了一句，收回視線，再次打量起劉子涵的生活環境。
    昏黃的路燈在樓前有氣無力地亮著，燈光照在坑窪不平的路麵上，呈現一個個大小不一的黑色陰影。
    樓上住戶的窗戶透出星星點點的光亮。有的窗戶玻璃上滿是灰塵和汙漬，使得透出的光線變得朦朧而迷離；有的窗戶上還糊著報紙或者掛著破舊的窗簾，擋住了屋內的一切，隻透出一絲微弱的光。
    米格甚至能聽到從住戶家裏傳出的咳嗽聲或是聊天聲和電視機播放節目的嘈雜聲。這些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又迅速被黑暗吞噬，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你家住在幾樓？”
    站到劉子涵家樓下時，米格抬頭望望樓上，然後開口問道。
    “四樓。”劉子涵的聲音很小，但米格還是聽的清清楚楚。
    她抬頭望向四樓的窗戶，沒開燈，室內一片漆黑。
    “家裏沒人嗎？”
    “我爺爺住院了，我爸今天要值班，要晚上十一點才回家。”劉子涵也抬起頭，望向自己家的窗戶，然後繼續說道：“老師，今天給您添麻煩了，您早點回家休息吧。您幫忙墊付的醫藥費，明天我會讓我爸爸給您轉賬過去，謝謝。”
    說完，劉子涵朝著米格深深地鞠了一躬。
    米格點點頭說道：“晚上洗漱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傷口，不要沾水。”
    “知道了。”
    “快上去吧，我等你上樓再走。”
    劉子涵又對著米格深深鞠躬，才轉身上樓。
    米格站在樓道口，看著她上樓，樓道裏燈光昏暗，牆壁上貼滿了層層疊疊的小廣告，有治療疑難雜症的，有低價租房的，這些紙張有的已經泛黃卷曲，邊緣翹起，仿佛在訴說著曾經被無數人看過又遺忘的命運。
    過了一會兒，四樓的窗戶亮起了燈光，米格才轉身離開。
    走出院子，米格順著精神力標記，摸到了流浪貓“大毛”的位置。
    它似乎察覺到了危險的臨近，全身的毛因緊張而根根直立。眼睛瞪得滾圓，眸子裏滿是驚恐與警惕，身體也開始微微顫抖，隨時準備逃竄。
    就在流浪貓準備逃跑的刹那，米格猛地發力，腳下的地麵被她踏出輕微的聲響，身體如離弦之箭般彈射而出。她的手精準地朝著流浪貓撲去，手指在觸碰到貓身體的瞬間迅速收攏，輕柔卻又牢固地抓住了流浪貓的後頸。
    流浪貓先是一陣掙紮，四爪在空中胡亂揮舞，試圖掙脫米格的掌控。它的身體劇烈扭動，發出低沉的嗚咽聲。但米格的手穩穩地握住，同時她用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貓的背部，安撫它狂躁的情緒。
    漸漸地，流浪貓的掙紮變得無力，它的身體也慢慢放鬆下來，隻是眼睛裏仍殘留著一絲不安與戒備。米格小心翼翼地將流浪貓抱在懷中，感受著它微微起伏的身體，唇角微勾。
    “抓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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