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裏麵關著的人，簡直不成人形，遑論分辨男女。
    冬毀苗坐在地上做皮囊，支著耳朵聽夏鋤禾找線索，不經意間瞥到工作台下掛著的漏鬥。
    漏鬥被不知名物質包裹，幾乎完全變成純黑色，已經看不出本色。
    也不知此人被關了多久。
    這人喘氣的聲音很微弱，給人一種快要死了的感覺。
    不過夏鋤禾和冬毀苗在人蟲室裏待了一會，這人的喘息毫無變化，又讓人覺得一時間可能死不了。
    夏鋤禾拿出一片迷你布魯，遞到這人唇邊。
    這人睜開眼眸，是一雙明亮有精神的眼睛，不像將死之人的眼睛。她咬住布魯，tui地一聲吐到夏鋤禾臉上，如同骷髏的臉上呈現出惡劣的笑：“滾！”
    雖然態度惡劣，但從音色上分辨，大概率是女性。
    冬毀苗“嘖”了一聲，忍不住咧嘴，唉，看夏城主遭罪就是讓人心生喜悅。
    夏鋤禾撿起地上的布魯，打開旁邊圍欄的門，當著女子的麵，把布魯喂進另一個被關起來的人嘴裏。沒等夏鋤禾的手伸進圍欄，裏麵的人就趕緊抬頭去接，生怕夏鋤禾不給他。
    被投喂的人發出舒服的喟歎，痛苦大大減輕，連精神都好了許多。
    “還有嗎？”那人問。
    “閉嘴。”
    夏鋤禾返回最裏麵一間人蟲室，重新關上圍欄，麵向女子道：“我沒有惡意，隻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呦，大善人。”女子笑得越發醜陋惡劣，語氣輕佻道，“那你救救我啊！”
    她的語氣充滿惡意和挑釁，仿佛她想說的不是“救我”，而是“那你殺了我啊”。
    夏鋤禾蹲身，視線與女子齊平。她看著女子的眼睛，平靜認真道：“好啊，我救你。你教我，怎麽打開這把鎖。”
    女子愣住，原本挑釁惡意的笑變得僵硬。她轉過臉逃避夏鋤禾的眼神，道：“等你能看見真實的時候，自然可以打開這把鎖。”
    又出現了……看見真實……
    吃了布魯的黑影如是說，被關在圍欄裏的女人也這麽說。究竟是什麽意思？
    “怎樣才能看見真實？”夏鋤禾問。
    “失去理智，成為黑影，就能看見真實了。”女子轉過臉，臉上仍掛著充滿惡意的笑。
    “那你呢？你能看到真實嗎？”
    “能啊，我本就是真實的一部分。”
    兩人一來一往，遮遮掩掩地聊了幾句，女子略略收起尖刺，問道：“你們是誰？”
    “我叫陸耒，是外來人，來自饕餮城。我來天神聖殿打工，但因為一些事，差點死在這，意外來到這裏。你呢？”
    冬毀苗：“……”
    滿嘴謊言的夏城主，絕不可信！
    救人家的話，說得誠懇無比，騙得她都信了，沒想到報了個假名字。
    女子可聽不到冬毀苗的心裏話，她在回憶，來處早已模糊，就連被關了多久也不記得。最開始，還能依靠巡邏兵喂東西記錄時間，但是後來喂東西的頻率越來越高，時間太久了……
    “沒聽過饕餮城，我以前，也是外麵的人，我來這裏求醫。”
    “饕餮城是今年建立的新城，實力強大，追求公平正義和諧，城主是個好人，城民大都很善良。”
    冬毀苗翻了個白眼。
    女子道：“你大概救不了我，幫我個別的忙吧。”
    夏鋤禾：“請講。”
    “我叫魏一諾，你認識叫魏千金的人嗎？她是我妹妹，她很好認，皮膚很白，頭發眉毛是白色的，瞳孔是粉紅色。你見過嗎？”
    說起妹妹，魏一諾那張骷髏臉多了幾分柔和。
    “沒有。”夏鋤禾點名坐著的冬毀苗，“你呢？”
    冬毀苗忙裏偷閑回答：“沒。”
    魏一諾道：“如果你能離開這，麻煩幫我留意一下。我妹妹很聰明，她一定能活下來。如果你見到她，如果她在找我，請你轉告她，我早就死了。”
    魏一諾的手局促地在大腿旁摸來摸去，似乎想摸出點東西，報答陸耒。
    但她不知被困了多久，早就丟失了一切，就連身上穿的……與其說是衣服，倒不如說是破布更貼切。
    “我沒有能支付給你的東西，隨便你幫不幫我吧。”魏一諾笑，眼神充滿嘲弄，不知是在嘲弄陸耒，還是嘲弄自己。
    “我幫你。”夏鋤禾問道，“你怎麽和妹妹分開的？又是怎麽被關在這裏的？”
    耐心聽魏一諾說了那麽久，夏鋤禾終於暴露了談話目的。
    魏一諾絲毫不覺異樣：“這裏的人在做實驗，我帶妹妹來這裏求醫，被他們發現我體內有他們需要的東西。為了讓我主動配合實驗，他們用妹妹要挾我。所以，我留下成為實驗品，妹妹被放走。”
    雖然魏一諾的經曆很悲慘，但冬毀苗為了排除更悲慘的可能性，沒忍住問了句：“有沒有可能，你妹妹並沒有被放走，天神聖殿的人在騙你。”
    “不可能！我親眼見到，她被送到我信任的人手中！”
    “那你現在為什麽被關在人蟲室？這是實驗的一部分嗎？”
    魏一諾慘然一笑：“當然不是，實驗結束了，我對他們沒用了。他們想耗死我，我偏不遂他們的願！”
    夏鋤禾起身，眼神平靜。
    魏一諾活著，大概有兩個原因。一是她體質特殊；二是她心裏有股氣撐著，雖然她嘴上反駁冬毀苗的猜測，但心裏也在懷疑天神聖殿是不是真的放走了她的妹妹，她在等妹妹的消息。
    夏鋤禾道：“我會幫你留意魏千金，也會救你出來。”
    魏一諾不信，說那麽多，也隻是因為好不容易有個外人可以聽她傾訴。
    在遇到陸耒之前，她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冬毀苗也不信，夏城主都套完話了，怎麽還騙人？
    “你怎麽救我？當你看見真實的那一刻，你就會成為理智全無的怪物，何談救我？”
    夏鋤禾道：“看見真實，不止以身入局這一條路。”
    還可以戳破虛假，讓真實暴露在陽光下，讓每個人都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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