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氣勢洶洶地帶著成群奴仆，去找夏家主的麻煩。
    他要撕碎夏家所有人，捉住偽神，讓真神把偽神一口吞掉，再把那些膽大包天的偽神信徒投入獄中，讓她們遭受割耳剜鼻之刑。
    當然，如果這群偽神信徒求饒的聲音足夠虔誠，他也不是不能大發慈悲，讓偽神信徒勉為其難成為村莊的奴役，日夜不分地種地挖礦。
    ……
    神使速度不慢，然而麵對夏家的情景，他卻傻眼了。
    來的路上，他設想過無數種場景，最難對付的情況也就是偽神成了氣候，夏家主聚集幾個忠誠信徒，殊死抵抗。
    不過即使是這種情況，神使也相信人多力量大，他一定能靠數量眾多的奴仆，順利拿下偽神和其信徒。
    可眼下的情形，卻讓他退縮了。
    隻見夏鋤禾站在桌子上，無畏地伸出手，與黑影硬碰硬。
    她的身形，在黑影的襯托下，小得像隻螞蟻。但她卻站得筆直，挺直的脊梁給人一種頂天立地的感覺。
    在夏鋤禾周圍，女人們和孩童們密密麻麻圍了好幾圈，她們挑釁地衝黑影大叫，放肆地唱歌跳舞。
    原來，剛一發現饕餮神賜下抵擋黑影的金光，夏鋤禾等人就紛紛出動，喊出村民，讓村民圍觀神跡。
    在夏家吃過飯，聽說過饕餮神的村民，大多都大著膽子出去看。
    少數不願意出來的，被冬毀苗土遁到家裏，丟出家門，被迫直麵黑影。
    ……
    同樣祈求庇護，一個需要上交一切財物，甚至獻出親人，另一個隻需要看不見摸不著的信仰。
    用腳指頭也能選出該信奉哪個神明。
    於是，人類聚集在一起，載歌載舞，慶賀未來光芒萬丈的新生活。
    黑影攻擊之處，無不閃爍金光。
    夜沉如水，金光照耀，人麵與鬼麵，並沒多大區別。
    神使退了一步，他怕了。
    神使身後的奴仆退了好幾步，被逼著做活，已然十分悲慘，哪還有主動為主子送命的道理。
    “偽神！偽神的忠實信徒來了！”眼尖的女人看到神使和他的奴仆，大聲呼喊。
    “大膽！你們才是偽神的信徒！大膽！給我衝，給我殺了這群偽神信徒！”憤怒衝昏神使的頭腦，他衝著身後的奴仆大吼。
    “姐妹們！”夏鋤禾振臂一呼，“打倒偽神！帶回我們的孩子！孩子們，回家吧！家裏有饕餮神庇護，你們不用再被偽神奴役！”
    回家……回家……
    神使的奴仆們麵麵相覷。
    是啊，她們有家，有家人。
    她們本該在家裏幸福快樂地長大，成為或勤勞，或有些小小懶惰的自由人。
    但是偽神卻用害怕家人溺愛導致孩子懶惰的借口，將她們硬生生從家人身邊奪走，讓她們小小年紀就成為奴隸，每天不停幹活。
    切菜、洗衣、割草、拉磨……
    本該稚嫩的雙手，過早被偽神磨礪出粗糙的老繭。
    她們要回家，她們要信奉真神！
    人，好多人，到處都是人，前後左右，無數人推著擠著擁著，死死擠壓著神使。
    人多力量大。
    人多踩死人。
    神使不知道是誰摁住他的肩膀，踹彎他的大腿，踩住他的脊梁。
    好多人，好多腳，在他身上踩來踩去。
    神使念叨著：“真神救我……真神救我……真神救我……”
    神明的庇護籠罩在他身上，消減了大部分踩到他的力量。然而不知怎麽的，神明的庇護越來越弱、越來越弱……
    他聽到肋骨斷裂的脆響，聽到內髒被擠壓後嘔血的聲音，聽到血管承壓的突突聲……
    他，聽不到了。
    他成了一塊肉餅，被他曾經的奴仆，埋入曾屬於他的土地。
    天堂的迷霧被吹散，宏偉的宮殿被推倒，破碎的磚瓦成為新房的地基，神明的新娘再度成為自由的少女。
    冬毀苗抱著好容易尋來的女兒，笑容滿足又心酸。
    女兒親了冬毀苗一口，在她懷抱中緩慢消失。
    被神明拿去、交換的東西一一歸位，異能和能力重新回到原本的主人身上，土地地契靜靜躺在村民家的箱子底，肥美的牛羊悠閑地在後院吃草，完全不知主人已換過一輪又一輪。
    被撿走石塊的宮殿，隻剩下矮矮一層廢墟。
    夏鋤禾忍不住再度驚歎，人多果然力量大，撿磚頭比專業施工隊都快。
    雖然神使已被殺死，天堂已被破壞，規則卻仍未現身。
    夏鋤禾在宮殿廢墟中細細翻找，忽見養殖場一處金光大作。
    她走近一瞧，臉色一黑。
    金光現處，有一處祭壇，祭壇下丟了一隻小石像，頗有家中掛著的神像中的神韻。祭壇之上，卻見冬毀苗端坐，衝她擠眉弄眼。
    “下來。”夏鋤禾命令她。
    冬毀苗嘖嘖有聲：“怎麽說也是我先找到的，你也不對我客氣點。”
    她絲毫沒有要下來的意思，還不停用言語刺激夏鋤禾：“你說，我要是把這副皮囊留在祭壇上，會發生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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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沒有信徒，你的皮囊會被饕餮的信徒撕碎，你的本體……”夏鋤禾語氣輕描淡寫，其中的威脅意味卻讓冬毀苗不寒而栗。
    冬毀苗磨磨蹭蹭地從祭壇上下來：“跟你開個玩笑，小氣鬼，一點玩笑都開不起。”
    冬毀苗的屁股剛離開祭壇，夏鋤禾立刻把木雕小饕餮放上去。
    霎時間，金光大作，一隻威風凜凜的饕餮巨獸於天邊浮現，怒吼一聲，昂首挺胸。
    恍惚間，夏鋤禾的麵前出現一個簡陋的控製台，控製上有金黑兩色按鈕。
    金色是神明之力，代表保護、平安、豐收等吉祥意味。
    黑色是災厄之力，代表掠奪、危險、貧瘠等危險意味。
    夏鋤禾立刻明白，神使死的一點都不冤，他真是壞到骨子裏，一點活路都不給村民留。
    神有兩麵，一麵吉，一麵凶。
    原本的規則之地，牆上的神像代表吉麵，夜晚的黑影代表凶麵。
    規則之地，從來都沒有什麽兩個勢力，有的隻有同時擁有善惡兩麵的神明。
    夏鋤禾從農場中拿出一個罩子，蓋在黑色按鈕上，用膠帶牢牢固定住。
    然後，她重重按下金色按鈕，賜予此地庇護、平安和豐收。
    這次，因為沒有用時間手表吸取規則之地的能量，所以規則之地沒有完全崩壞，但它的主人，已經換成了另一個。
    天神聖殿的大殿內，書寫著七位神明的石碑，其上的文字悄然發生變化。
    饕餮之神，緩緩替代掉城民心中的七美德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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