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了，怎麽這麽多……”領隊低聲罵了一句，把車開向另一邊，避免被異獸包圍到下不了車。
    聞言，虞芫伸頭看過去，異獸烏泱泱一片堵在城門口。
    它們密集且活躍，體型大大小小的擠在一塊就像菌種包上萌發的一簇簇平菇。
    虞芫從沒想過一大群生物堆在一起湧動的時候是會讓人有種惡心感的，小時候看的螞蟻搬家以另一個形式再現了。
    隻不過這一次她是灰塵的視角。
    天光城的圍牆泛著隱隱光芒，內部應該是有異能者在為城牆加固，不然就憑這石磚水泥砌成的牆自身力量，早就變成虞芫在荒野裏見過的破樓廢牆了。
    有隊伍比他們早一些到達，但也不敢就這麽單槍匹馬的往異獸堆裏闖。
    領隊和虞芫下車的時候，有個紅頭發的姑娘跑過來問他們的異能。
    背景除了異獸嘶吼的呼呼聲，更多的是人的聲音，城裏的人奮力抵禦異獸，大喊“這邊！”“那邊！”之類的話，城外的在討論戰術，說著“從這裏突破”“從那裏進攻”。
    領隊沒有先說自己，而是一把將虞芫推到前麵，說：“這個戰士找異獸卵很準，快帶她去搜尋！”
    紅頭發姑娘也不多問，直接朝一個方向招手，喊道：“搜尋隊的來人，你們有新人了！”
    一個小個子男生從人群裏穿過來，拉住虞芫的手就把她帶到搜尋隊的集合位置，“快快，給她發槍，帶她一起去。”
    每個人都很忙。
    焦灼不安的氣氛讓每個人臉上都顯出嚴肅的神情，不管平時是什麽性格，在這個場景下每個人說話都很快，能點頭就不說話，能跑起來就不會用走。
    遠程的異能者在外圍幫城裏人分擔壓力，近戰的從多個角度試圖切入異獸洪流，想要撕開一道能夠進入城內的道路。
    他們打算放棄天光城的陣地，異獸太多了，而且還在源源不斷的孵化出來，那些隻有拳頭大的剛孵化出來的異獸，隻需要吞吃半截同類的屍體就能長大。
    而他們的人數比不過異獸的百分之一，想要把它們全部剿滅隻能說是癡心妄想。
    在這場戰役中，搜尋隊的作用比救助隊更重要。
    虞芫拿著火槍跟著前輩們往背離異獸群的方向跑，背後突然一聲巨響，火光衝天把四周照得火紅了一瞬。
    她下意識回頭看過去，見無數蘑菇頭被炸上了天，異獸洪流中出現一個幾米寬的空當，有人大喊了一句“就是現在！”，然後一群人衝了進去，就被四周湧過來的異獸埋沒到看不見了。
    “別管！”有個人拽了她一下，“去找異獸卵才能幫到他們！”
    虞芫在駐軍點時也遇到過異獸，但那時候跟現在不一樣。
    她那時遇到的還沒來得及產卵，就在一座小城附近被人發現了，他們駐軍點隻留了幾個看家的，其餘人一擁而上把它幹掉了。
    她沒打過這麽敵我懸殊的仗。
    就算是在工地那一次，她的主要目的也隻是活下來，而不是戰勝異獸。
    虞芫往前跑，統統幫她掃描到的異獸卵在前方一處樹影相連的地方，但她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因為那些爆炸聲就像是爆竹裹了過厚的紙殼一樣沉悶。
    她想知道發生了什麽才會有這種聲音。
    然後就看到好幾雙手同時朝一雙腿伸過去，腿的主人已經被觸手裹得看不見上半身了，而同僚們想把他從異獸的纏繞中搶回來。
    又是一個爆炸聲響起，火光從異獸堆裏炸開，幾隻被轟得往外鼓出半圓的異獸瞬間又彈了回去，將火光摁滅，悶悶的聲音正是因為異獸皮肉擋住了火藥的衝勁。
    有人雙手持刀躍入異獸堆中，刀光閃動幾次，很快就被異獸堵得一絲縫隙也無。
    虞芫不看路，被路上枯枝絆了一跤，摔得膝蓋生疼。
    但她眼中還是方才看到的場景，她連忙爬起來，顧不上自己摔得怎麽樣。
    所有人都在搶時間，她也必須快起來。
    統統在她腦內也忙得很，一遍遍掃描周圍的場景，把異獸卵的地點標注給她。
    虞芫時而抬起火槍燒樹上枝葉，時而瞄準草叢燒野草根部，她每一次出手，異獸卵被灼燒的古怪氣味就會飄散到空中。
    平時她會被不少人誇，但今夜沒有人關注到她。
    大家都在自己負責的區域拚命搜尋，火槍啟動時的噗聲幾乎就沒停過，所有人都在努力。
    虞芫掃視周圍，見眾人還在來回翻找，便喊道：“這裏已經沒有了，我們往別的地方走！”
    說完她也不管其他人有沒有跟上，自己率先往前跑去，在新的區域裏掃描周圍環境。
    統統忽然對她發出警示：宿主，前方有異獸。
    但虞芫拿著探燈四處照了照，卻沒看見有什麽。
    她用火槍前端撥開一處半人高的蘆葦叢，探燈照過去卻隻有夾雜著石礫的土壤。
    她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懷疑她的係統。
    她更小心地往前進了一步，將她的兩把大刀亮出來，應該是有三把的，不過她答應過柳葉青，所以有一把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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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異獸在哪？
    她問了統統一句，還沒來得及得到回答，一條八爪魚就猛地從蘆葦叢裏跳出來，長滿吸盤的觸角朝她的臉撲過來。
    這一刻簡直是時間靜止。
    虞芫被異獸觸角與腦袋相連接的底盤惡心的要吐，觸角根部有為了避免觸角之間摩擦生痛而產生的粘液，這些粘液在燈照下泛出斑斕的水光，某種意義上甚至透出了怪譎詭異的美感。
    她知道自己應該用刀砍它，但它動作太快了，驚恐之下她本能的操起手中火槍扣動了扳機。
    火焰對成體異獸的殺傷力有限，她看到觸角尖端因火焰灼燒而有微微的卷起，但粗壯的觸手並沒有因為這一點損傷而停下進攻的步伐。
    虞芫隻感覺眼前一黑，觸手的吸盤就牢牢扒在了她的臉上。
    統統驚恐：宿主！！
    虞芫這一刻的恐懼隻有南方抱臉蟲朝她飛來的那一瞬間可以比擬。
    她喉嚨緊到沒發出尖叫，反倒是在她身後的隊友們發出了驚懼的叫喊。
    她的靈魂再次回到軀體的時候，異獸已經死了，她的刀一把插在不遠處的樹上，一把戳在異獸腦袋上，而隊友們有的在拽她，有的在拽異獸。
    統統驚魂未定道：太驚險了，差點就被吃掉了。
    虞芫啐了一口，把不小心吃到嘴裏的粘液吐出去……
    惡心，想吐。
    旁邊有隊友遞給她一張紙巾，安撫她道：“還好你反應夠快，在入嘴前把它殺了，不然我們隻能剖開它的腦袋把你救出來了。”
    是她殺掉的啊。
    看來這段時間的異能訓練沒白費。
    兩個人把異獸身體給剖開了，用火槍對著它腹中還沒產下的卵一通火燒，以絕後患。
    虞芫也沒多少時間可以用來反胃，天光城的殺喊和爆炸聲不斷，她到這麽遠的地方都還能聽到。
    火槍噴射出的火焰散發出的熱量烘烤著她的臉頰，她熱得頭發裏都是汗，火光在她眼眸中躍動，這一次戰鬥比從前的任何一次都更深刻。
    她不是第一次知道異獸出現會死人。
    她已經見過很多次活人死在異獸嘴裏的事了。
    她是第一次意識到，異獸是有傾覆人類城池的本事的。
    天光城就像一顆掉在地上的果子，異獸是聞香而來的螞蟻。
    它們密密麻麻的把果子包裹住，隻需要很短的時間，就可以把一枚果子拆解掉，分割掉，運回自己的巢穴。
    異獸也是有儲糧習慣的，她曾在影像裏看過那個場麵，其實異獸從切割到搬運都比螞蟻更有效率，因為它們有足夠多的觸角。
    它們用觸角先將人裹死，然後把人舉起來放在靠近腦袋的位置，以免放得太低影響到同伴走路。
    那是非常驚悚的畫麵，它們展示出群體間的協作和個體非凡的能力，還有讓人膽寒的殘酷冷漠……
    人類是多情的生物，很多人不忍心生命逝去而會選擇吃素或者遠庖廚，但異獸對生命沒有感情，它們舉著人類的屍體，整體表現卻好像舉著空氣。
    沒有一絲多餘的注視。
    它們生來隻有兩個目的——捕食和繁衍。
    搜尋隊除了來殺異獸卵之外，還有一個任務，就是把剛孵化的幼體異獸剿滅。
    異獸的幼體跟成年體之間隻差一次進食。為了給正在異獸堆中戰鬥的隊友們減少壓力，搜尋隊需要根據卵殼痕跡先一步截住幼體異獸，以免它們在戰場上找到機會進食。
    統統搜尋異獸幼體也很拿手，不過卵殼痕跡基本上就能夠指出異獸前行的方向，倒也不用統統發揮。
    異獸幼體的攻擊力完全比不了成年體，搜尋隊對它們就是一拳一個小朋友。
    把幼體的腦袋打爆、削掉、錘爛之後，再把它們一把火揚了，就算結束了。
    搜尋隊把範圍內都檢查完之後，便收隊回去支援了。
    殺喊聲隨著他們走近而越來越清晰，他們到地方一看，戰鬥部隊已經把異獸洪流撕開了一道口子。
    他們正在想辦法穩定住這個通道，好讓城裏的人可以逃出來。
    “快出城”的口號喊了三次，裏麵的人終於把門打開了，一群普通人驚恐地抱作一團往外跑。
    異獸聞到食物的芬芳，更加興奮起來，想往人群裏撲。
    有幾隻甚至跳得太高，差點越過了防線引起眾人驚叫和戰士們“快走”的咆哮。
    天光城內的群眾一批批撤離，異獸的叫吼聲也愈發響亮和急切，張決也很著急地勸燕去晚。
    “我們快走吧，不把你安全帶回去，你爺爺可不會放過我。”
    燕去晚思索了一陣，道：“就趁著這個機會讓新都負責人把後續的合約簽了吧。”
    張決震驚：“你不怕趁火打劫了這一次，以後就沒法合作了嗎？”
    雖然小少爺沒明說，但他知道小少爺的意思，他是想以幫助撤離做條件，讓新都負責人不得不簽他們給出去的合同。
    這麽做好處很明顯，壞處也同樣明顯。
    搞不好就是殺雞取卵，隻能合作這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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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路落實下來，看到好處之後他們自然會選擇再合作的。”
    張決一想是這個理，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開口道：“那我們一會兒去談吧，現在該想想我們什麽時候撤離的事了。”
    “先說好，我不會允許你墊後，你爺爺囑咐我要好好帶你。”
    燕去晚笑了下，說：“那就在新都人之後撤離吧。”
    雖然越晚撤離危險越大，但談合作總要給點誠意。
    戰士們抵禦異獸消耗的精力太多了，一開始能同時容納三個人並肩行走的通道，現在已經縮到要一個個過了。
    負責維持通道的其中一位戰士快要扛不住了。
    鐵管上攜帶的電流已經沒有最開始那麽強力了，原本異獸一碰就可以把它電飛，現在異獸甚至可以用觸角纏上那些鐵管四五秒。
    再過一會兒，他們這些精疲力盡的異能者就會被強製歸隊，等整個救援部隊無人可用的時候，他們就要被迫撤離這裏了。
    普通戰士並不知道城裏具體有哪些官員，雖然有普通人消息來源有限的原因在，但這也是為了保護官員。
    畢竟誰也不知道哪個角落裏會有敵人冒出來。
    但虞芫不一樣，她從統統口中得知了城裏有位好對象。
    統統攛掇她去搭訕：就是那個跟你十指緊扣都沒有增加過一點親密值的好對象哦，他很難遇到的，宿主，機不可失哦～
    虞芫：好忙的，沒空。
    統統：……宿主不可以這樣的。
    虞芫反駁它：不是，你自己也說了十指緊扣都沒有增加過一點親密值，這種硬骨頭啃了幹嘛，浪費青春嗎？
    統統試圖說服她：可他是宿主遇到的為數不多的好對象呀。
    虞芫無動於衷：謝了，不用。
    她沒有受虐傾向，不喜歡這種難上手的攻略對象，她選擇薑塗薑淉兄妹倆。
    而且那人不知道幹嘛還在城裏不出來，難道要她進去城裏跟他一塊死嗎，再晚點搞不好整個救援部隊都要撤退了。
    她還沒有尋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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