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誰家長大，接受誰家的教育，他們便會傾向於誰。
    褚家摘取這些成熟的果實，以為占了便宜，實際上卻將褚家分割為一個個小塊。
    他們都姓褚，但分原為黃氏人，原為李氏人……
    褚然是僅剩的本家人，他父母年事已高，他繼任後不久便去世了。
    父母逝世，他才發現他是一支孤木，沒有人像他一樣僅有褚家。
    好像大家都是彩泥，你父親姓黃，我父親也姓黃，你我便有同一塊顏色，即使在褚家中，你我也比旁人更親近。
    褚家成了一塊有無數小孔的木桶，水流細細地從孔洞中泄出去。
    他再不堵，木桶便早晚有一日被蛀空。
    於是他要求褚家女招贅，褚家男外娶，子嗣必須姓褚，接受褚氏教育。
    他寧可耗費錢財去培養諸多平庸的子弟，也不再讓僅有血脈的他族之人戴有褚氏姓。
    褚然想清理褚氏內部，但褚氏人不讓，褚氏姻親也不讓。
    所以才會有十年前的大火。
    才會有現在的綁架。
    ……
    虞芫對褚然的寡言少語表示不滿，她追問道：“就說個不全是嗎，家主，這樣聊天是不是太簡單了，把‘不全’之外的原因跟我說下唄。”
    “我又不是褚家人，你就當讓我聽個八卦嘛。”
    褚然看她一眼，轉移話題道：“比起褚家事，我以為你更應該關心你如何吃晚飯。”
    虞芫：“……”
    是哦，綁匪肯定不會給她準備晚飯。
    她要吃飯還得翻牆出去，然後再翻牆回來……
    虞芫的手指開始隱隱作痛了，她拒絕再以剛才那個方式進來。
    “家主，你要不換個人保護你？”
    虞芫當場打了個退堂鼓。
    褚然好笑道：“報酬不要了？”
    虞芫糾結地看著他腦袋邊的親密值，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漲了五個點，現在是十了。
    但她經曆過燕去晚和王鐵牛，對親密值先難後易，先易後難兩種模式都有了解，簡單點說就是都很耗時間。
    她幫助褚然了結褚家內亂，也不一定就能達到複刻線。
    她早晚還是要找機會來嶠城攻略他的。
    而且除了吃飯，她還有另一個問題。
    虞芫環顧四周，屋子裏雖然雜亂，但也算得上空蕩，除了柴火堆，就沒有什麽大件了。
    “綁匪一會兒進來了，我往哪躲？”
    “你不是另有本事，可叫旁人看不到你？”
    虞芫撓了撓臉，反問他道：“家主現在用著異能嗎？”
    “沒有。”
    虞芫很明顯的鬆口氣，道：“那我就可以解釋了。”
    “我其實有個朋友，他的異能是複製別人的異能到一張卡片上，使用時效僅有三分鍾，他給了我四張卡，我在醫院就用掉三張了。”
    是很合理的解釋。
    但配合上她故意的浮誇表演，真假就變得模糊了。
    褚然見過不少人，開口之前還要問他能不能看穿的，這是頭一個。
    他低聲笑起來，眼眸是藏在荔枝果肉裏一點蒙蒙的烏黑。
    “小友在騙我？”
    他語氣似是玩笑，虞芫便正色道：“胡說，我從不撒謊。”
    “那我就信小友的了。”
    他笑著說出這句話，虞芫覺得好像有一雙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年長者語氣裏帶一點哄人的味道，一句話從吐氣到尾音就都變了麵貌。
    難怪大部分少年人的懵懂幻想都是長者。
    下克上的快樂好似毒藥。
    友情路線走不下去了，虞芫坦誠麵對自己的欲念，她的池塘裏正缺這一款魚。
    虞芫朝他笑，道：“家主，保鏢的活兒我接了。”
    “你要記著欠我一份報酬哦。”
    褚然含笑點頭，“好。”
    統統冒泡：宿主還打算像之前那樣出入二樓嗎？
    虞芫握拳：為了親密值，我可以的。
    統統感動：宿主好勵誌，統統也要出一份力，統統可以偷偷幫宿主加快身體的愈合速度哦。
    狗要訓，統也是。
    虞芫熟練地給甜棗，欣慰誇它道：統統真是懂事了。
    統統害羞：嘿嘿。
    不知道是不是虞芫的錯覺，她覺得她買紙巾回來之後，褚然的狀態突然好了很多。
    雖然撿紙巾的時候他還是很虛，但到現在他也沒怎麽咳嗽，還能跟她有來有回的說話……這不是傳說中的回光返照吧。
    “家長身體還好嗎，你這幾天都沒有怎麽接受治療。”
    “多謝掛念，我還好。”
    他精神確實還行，但臉色還是很白，唯有唇上一點淺淡的顏色，虞芫都想上去給他把個脈了。
    統統把褚然生命體征發在屏幕上。
    綠的。
    那就不是回光返照了。
    “外麵三個綁匪為什麽都不進來一個看著你呀？”
    她一直都沒想明白。
    就算是不怕褚然逃跑，偶爾過來看一下他有沒有昏過去，要不要喝口水什麽的，也算是職責吧。
    就啥也沒有，把人往屋裏一關就不管了。
    她都跟褚然聊天這麽久了，那三人連二樓都沒上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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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友可聽過猜疑鏈？”
    虞芫有點愣住，不是她沒有聽說過，而是這個詞從褚然嘴裏說出來，總有種莫名的違和。
    “……好現代的詞，我以為你會說二桃殺三士之類的。”
    她愣神的表情逗笑了褚然，這是她第二次見到褚然這樣不內斂的笑，倒不是前俯後仰的誇張，而是肩膀輕微顫動，笑聲從喉嚨裏跳出來。
    感覺像是砍了一棵枯死的樹，卻發現它滲出來新鮮的汁液，帶著微弱的草木香。
    親密值漲了十個點。
    他好像是笑得蠻開心的。
    “在小友眼裏，我是隻談之乎者也的古人嗎？”
    其實沒有，他基本上沒有講過什麽深奧的話，論言辭褚瑛比他更古一點，但猜疑鏈這個詞從褚瑛嘴裏說出來，她一定不會這麽詫異。
    大概是他總穿著半古的衣服，總是熏那種很有年紀的木質香，又喊她小友。
    這誰不把他當老祖宗看啊。
    “家主，你要不喊我小虞吧，別喊小友了。”
    “好，小虞。”褚然笑著看她，道：“你聽過猜疑鏈嗎？”
    “你講我就聽過了。”
    那三個綁匪並不是不來看管他，隻是樓下必須要有守門的，但誰也不想獨自留在樓下，也不允許有人單獨與他接觸。
    嶠城內沒有人不知道褚家的財力。
    留在樓下的兩個如何知道他沒有買通上樓的那個。
    隻留一個在樓下，他又怎麽敢保證樓上兩個都沒有叛變。
    所以幹脆都不來看了。
    虞芫聽完之後目瞪口呆，“他們做綁匪的這麽不堅定嗎？”
    褚然點點頭，“是啊，不知道為什麽他們這樣不堅定。”
    虞芫：“……”
    他這話說得怎麽聽起來不太對勁。
    “家主你策反了哪個？”
    “人已經被換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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