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城和燕城的距離超過五百公裏，但因為路上沒有紅綠燈，沒有限速和堵車，車隊一直是高速行駛，這個距離就顯得不那麽遠了。
    行駛七個小時就能到。
    但是途中有個設卡，所有人要在這個檢查口睡一晚，行李車輛包括人都要全麵消殺。
    確認沒有沾染異獸卵之後才可以放行。
    可以理解，畢竟城市之間防備的就是來往人群無意識攜帶異獸卵之後造成的危機。
    考察團一行人包括護衛共有七十九人，檢查關卡這裏隻有兩排屋子，顯然不可能有這麽多房間。
    於是燕去晚看著虞芫。
    而虞芫歡快地選擇了柳葉青。
    燕去晚：“……”
    愉悅的暮城蜜月之旅還沒有開始，就蒙上了一層來自虞芫戰友們的陰霾。
    進入駐軍點之後，虞芫和柳葉青就分開住了，這是她們倆隔了好久的一次同居，她倆打算晚上一塊追劇來著。
    而她跟燕去晚已經共住一個禮拜了，按照他的性格，進入暮城之後十有八九晚上也要綁定她。
    此刻不跟戰友一塊追劇，更待何時啊。
    這個世界的娛樂主要集中在網上，或許是因為現實中可遊玩的不多，文娛產品相對她原世界來說就更加百花齊放。
    虞芫的愛好就是狗血劇，婆婆媽媽家長裏短之類的她不喜歡，她主要看你愛我但我愛他這種多角戀愛。
    柳葉青也喜歡，跟虞芫的邊看邊吐槽不同，母胎單身的她完全沉溺於情感的拉扯，吃的就是愛而不得的苦澀心酸。
    兩個人捧著零食拿墊子鋪在地板上，看女主一個巴掌扇到男主臉上，然後紅著眼眶去扶倒地的男二。
    柳葉青吭哧吭哧啃炸米花，“男主的表情好可憐。”
    虞芫哢吃哢吃嚼鍋巴，“男主的小青梅肯定要出場了。”
    下一秒鏡頭一轉，女二從樓梯飛奔下來，心疼地跑向男主，扭臉與女主開始爭吵，四個人你拉我拽陷入混戰。
    虞芫：“看吧，肯定要有這種橋段。”
    柳葉青：“還是你有經驗。”
    黑夜之中，平坦且廣袤的土地上有陰影在蠕動，沒有高大的喬木遮擋彼此視線，它們遠遠地看到了同伴。
    光屏上還在播放當下熱劇，下集預告裏是雨夜、馬路、狂奔的汽車和刺耳的刹車聲，預示著新一輪狗血發展。
    統統忽然出聲：宿主。
    ……
    得知虞芫跟隨燕去晚去往暮城時，燕歸時是有幾分訝異的。
    飲品店裏她拚盡全力阻止燕去晚自毀前程，在眾人議論中她將情緒瀕臨崩潰的燕去晚帶走，整個過程她都是一個保護者。
    燕去晚脆弱得像個一摔就碎的花瓶。
    她能將他的形狀維持住，沒在書房裏痛哭怒罵，怨恨他插足，而是乖順認錯受罰，燕歸時都要誇讚她了不起了。
    他那個堂弟小心眼又愛記仇，這些事他不可能翻篇，必然會在深夜裏哀怨地一遍遍撕扯。
    燕歸時覺得他早晚要把虞芫的忍耐和憐愛消磨幹淨。
    他是打算看好戲的。
    沒想到她居然會願意陪著去暮城。
    燕歸時把玩著撿來的短刀，刀柄上有磨損的痕跡，足見它被使用的頻率。
    這把刀的刃很薄，轉動時會流過瑩白的光，他用刀背輕輕敲著桌案，刀身發出細微的顫鳴聲，將這把刀作為藏品也不失他的格調。
    虞芫曾說她給她的每一把刀都起了名字。
    希望她的品味配得上這把刀。
    燕歸時一邊猜測她可能會起什麽名字，一邊將刀舉起來欣賞它流動的光彩。
    當時她連刀都忘了撿走，她願意陪燕去晚去暮城的事情倒也不那麽令人疑惑了。
    他可憐的堂弟還是用眼淚換到了一些憐憫的。
    虞芫和柳葉青登上樓頂向外眺望，今天沒有月亮，但天幕依舊比他們腳踩著的大地更亮一些，虞芫什麽也沒看到，她隻覺得地麵漆黑一片像是沉澱了的汙泥。
    柳葉青把手環的電筒打開，它其實沒什麽作用，僅能照到樓下水泥砌成的院子。
    她把燈投向遠方，光線很輕易就被吞噬掉了，她調轉方向試了幾次都沒看到什麽，便疑惑問虞芫道：“真有什麽嗎，這黑漆漆的你怎麽感覺到的？”
    “嗯……有種危險的感覺。”
    虞芫的視線裏有數不清的紅色小點往他們所在的位置靠近。
    綠色坐標被紅點包圍的景象讓她想起了象城，虞芫心裏有些發毛，她本想著能夠看到異獸成堆靠近的場景，她再要求警戒會更有說服力。
    但現在什麽都看不到也就算了，這個檢查關卡的位置還很糟糕。
    四周是一望無際的大平地，沒有山也沒有樹，它矗立在這裏就像一個靶子。
    “葉子，去拉警報。”
    虞芫不能再等異獸進入視線了，就檢查關卡這個地勢上先天不足的陣地，如果不提前做好準備，等異獸出現再匆忙應戰，勝率會直接被腰斬。
    虞芫一直盯著前方，似乎能看見什麽的樣子，她語氣嚴肅，柳葉青也不敢怠慢，趕緊跑下樓去找警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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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銳刺耳的警報聲將整個檢查關卡的人都震醒。
    檢查關卡的人從屋裏奔出來，大探燈往四周照了個遍都沒看到異獸，隻當是有人故意唬人，於是怒問道：“誰按了警報！”
    考察團眾人也是受驚不淺，全圍在院子裏。
    聽到檢查關卡的人在問誰按了警報，而不是要求警戒，眾人麵麵相覷議論紛紛，不知道是鬧了烏龍還是怎麽了。
    柳葉青舉著手從人堆裏擠出來，對幾個憤怒的卡口人員說道：“是我按的！”
    卡口人員裏帶頭的那一位臉色極臭，任誰正睡得迷糊卻被驚醒，又發現無事發生，都會跟他一樣惱火。
    他張口就要罵人，虞芫正從樓上下來，打斷他道：“我讓她按的，異獸還沒有進入可觀測的範圍，但是卡口地勢太差了，四周平坦沒有遮擋物。”
    “如果不提前做準備，等異獸圍過來了我們隻會被平推掉。”
    帶頭人抬頭問虞芫道：“你是遠視類異能還是感知類？”
    虞芫答道：“不是，我是操控類。”
    他暴跳如雷道：“那你說個屁！”
    探燈的照明範圍是兩千米，已經超出了人眼的觀測距離四十倍，她要是個遠視類，能觀測到比探燈照明更遠的地方，他還能把她的話當回事。
    結果是個操控類，視力別說比探燈了，比他都不一定比得過，還敢那麽理直氣壯，說得真真的。
    他不管她是惡作劇還是為了出風頭，大晚上把所有人鬧醒陪她演戲，這就是有病！
    燕城來的公主小姐，不懂卡口戒備需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還以為跟過家家搭房子一樣，玩過之後拆了就是。
    卡口外圍的合金柵欄每一版都重達千斤，組裝和拆卸都需要吊機和數十人合作，驅逐燃彈一旦拆封就必須使用，否則很快就會失效。
    而且驅逐彈價格高昂，整個卡口一共也就配備了三枚，要是他們貿貿然聽信玩笑話，浪費了哪一枚，他們卡口所有人一起失業。
    還有警戒需要向暮城發信，倉庫儲存的糧食要重新計劃分配，水和電的能源儲備也會進入戰備狀態更換配送模式……
    非常多，戒備不是一句話的事！
    警報也不是能隨便按的！
    帶頭人怒視著虞芫，儼然已經將她當成了心血來潮，不懂戰事的蠢人。
    虞芫解釋不了。
    紅點密密麻麻向他們愈發靠近了。
    這個數量的異獸必須要讓卡口提前戒備，這不是幾個人努力拚殺一番就能解決的危機。
    於是她果斷將視線投向人群中的燕去晚。
    暮城的人不信任她很正常，大家沒有並肩作戰過的情分，她也缺乏說服他們的證據。
    她隻能找在場最有權勢的人為她背書。
    盡管是被罰到考察團裏來的，但燕城執政官孫子的身份還在，他們不會聽她的，但總要給燕城繼承人一點麵子。
    燕去晚也在看她，他通過對視確認了她的意思。
    他轉過頭對卡口的人道：“我想你們應該承擔不起燕城考察團在異獸潮中覆滅的責任。”
    他語氣不算嚴厲，但考究的穿著和被眾人護在中心位置的身份讓帶頭人臉色更加難看了。
    他陰沉著臉沉默了片刻。
    最終也隻得無奈配合這些公子小姐浪費卡口的資源。
    吊車從後院被開出來，發動機震得地麵都在抖，轟隆隆的跟十幾輛拖拉機開過似的，虞芫一看這大機器比樓都還高了，總算明白為什麽會有這麽大動靜了。
    燕去晚以整個考察團壓陣，卡口的人不得不忙了起來。
    幾個隨行的軍部戰士和卡口的人一塊把高達十五米的合金欄杆從放置屋裏拖出來，金屬拖地的滋聲讓人牙酸。
    帶頭人毫不客氣地指使著燕城人幹活。
    他覺得既然要過家家，那就不能讓燕城人幹看著，本來就是他們的少爺小姐要玩，大晚上不能睡都得在這幹體力活也怨不著他。
    虞芫有些緊張，她一直在計算戰力。
    燕城有七十九人，卡口有十二個人，加在一塊都沒有一百。
    而且燕城有超過一半的人屬於文職，麵對正在圍堵過來的異獸潮，他們的戰力嚴重不足。
    “扶穩啊！”
    帶頭人站在卡口的院門口衝著前麵將欄杆勾上吊車的人大喊。
    “這玩意砸下來能把人壓死，你們不當心，出事了後悔都來不及！”
    虞芫聽出來他在陰陽她，因為探燈還在外圍四處打轉，但夜色中沒有一點異常的響動。
    虞芫沒空理會他。
    異獸的前進速度很快，他早晚會看到的，她隻希望在異獸出現於探照燈底下之前，他們能把欄杆組建好。
    那一麵圍欄的效用跟王鐵牛的冰牆一樣，人類無法直接與異獸對上，就像綿羊敵不過狼群，好在人類足夠聰明，他們知道如何給自己修建圍欄。
    虞芫將她慣用的短刀留給了燕去晚。
    今晚他的身邊沒有人能一直保護他，因為有戰鬥能力的人不夠，他的護衛都要到前線去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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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齡期在幫他檢查武器，就像虞芫留了把刀給他防身一樣，齡期給他留下了兩百發子彈。
    跟暮城的人不同，燕城人大部分都是信任虞芫判斷的。
    畢竟她是從象城裏殺出來的，大家覺得她對異獸的氣味更敏感很正常。
    紅點越來越密集，已經連成了一片。
    虞芫問燕去晚道：“能不能給暮城發消息求助？”
    燕去晚回答道：“我沒有他們的通訊。”
    虞芫歎氣。
    她知道卡口的人已經給暮城發了訊息，但訊息和訊息之間也是有差別的。
    現在已經是深夜，暮城的人如果不夠重視他們的求助，出發就不會那麽迅速，但對於戰爭來說，越早得到支援他們的傷亡率會越低。
    虞芫隻能再去找帶頭人談一談了。
    她從自己那一捆刀劍裏抽出來兩把短刀填補上了腰間空位，轉身打算去找帶頭人。
    燕去晚跟上她，要幫她壓陣的意思很明顯。
    柳葉青見狀也跑過來，他們三人往院門口走去，帶頭人看到他們過來就要往外走。
    惹不起他躲得起。
    柳葉青直接喝住他：“站住，怎麽還裝上沒看見了！”
    帶頭人頗不情願地轉身，“我要去指揮圍欄組建，你們還有什麽事嗎？”
    虞芫上前直勾勾與他對視道：“我不會拿人命跟你開這種玩笑，異獸群馬上要來了，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最後造成的傷亡你能負責嗎？”
    帶頭人目光都冷了。
    她拿責任來壓他未免太可笑了，明明什麽都沒有，今晚風平浪靜，她卻想用一句話唬住他。
    真當他是沒見過世麵的毛頭小子嗎。
    他成為戰士駐守檢查關卡的時候，她還不知道在哪裏玩泥巴，仗著有人撐腰就敢拿大道理威脅他。
    “小丫頭，你覺得我是在針對你嗎，所有人做事都要拿證據說話的。”
    “不能因為你把話拔那麽高，我就聽吧，如果什麽事也沒發生，今天浪費的人力你來負責嗎？”
    他語氣隱約透出些譏諷。
    柳葉青氣得要罵他，燕去晚忽然開口，問他道：“是什麽讓你有膽量這樣對我們說話。”
    “你以為你的上司會為了你向我們求情嗎。”
    他這話說得極平淡，沒有一點憤怒的情緒在，就像一把刀靜靜地搭在了他脖子上。
    帶頭人麵色變化幾次，先是惱怒，而後驚恐，很快變成被羞辱了的難堪，最後定格在了忍氣吞聲上。
    “……你們還有什麽事？”
    虞芫道：“向暮城發訊息求助。”
    “我已經發過了。”
    “再發，必須要讓暮城馬上出兵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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