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一日為奴,終身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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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星落望向謝厭臣的目光,悄悄多了幾分憐憫。
    謝厭臣渾然不覺,一邊收拾桌案上堆疊的藥碗,一邊惆悵道:“我身上並未多出什麽異香,看來這次的藥沒能製成功……”
    魏螢掀起衣袖,“謝二公子能否為我去掉烙印?”
    謝厭臣望去。
    聞星落清楚地捕捉到,他的瞳孔在刹那間急劇縮小。
    謝厭臣彎唇,臉上的笑容不辨喜怒,“姑娘是從京城逃出來的?這烙印用了特殊的藥水,就算是我,也沒法兒根除。它深入骨髓,就算剝掉皮肉,它也會重新生長,到老到死,直到與你一起葬進墳塚。”
    魏螢麵無表情。
    ——一日為奴,終身為奴。
    妖冶邪性的青年,擁著金錢豹紋大氅高坐樓台,手握金杯被美人們簇擁,玩世不恭居高臨下睨著她的目光,如同注視一隻螻蟻。
    在她身上烙下他名字的那一天,他同她說了這八個字。
    魏螢捂住烙印,沉默良久,慢慢放下衣袖。
    謝厭臣的視線依舊停留在她的手臂上。
    不知在想什麽,他清雋昳麗的觀音麵流露出一抹思量。
    半晌,他忽然道:“他對你很壞嗎?”
    “壞透了!”魏螢咬牙切齒,“將來重返京城,我一定要割下他的腦袋和他那二兩肉,一起掛在城樓上暴曬!”
    聞星落好奇,“什麽二兩肉?”
    “就是——”
    魏螢正想解釋,卻被謝厭臣捂住嘴。
    謝厭臣微笑,“小姑娘家家的,不可以知道那麽多哦!”
    聞星落挑了挑眉。
    她又不笨,看他倆的表情就能猜到那是什麽東西了。
    她以肯定的口吻對魏螢說道:“謝瓚睡了你。”
    謝厭臣愣了愣,望向魏螢。
    魏螢的臉色更加難看,“是我睡了他!”
    她越想越氣,突然拔出寶劍對著桌案一頓亂砍。
    如此發泄了一通,她才收劍入鞘,寒著臉大步離開。
    謝厭臣目送她踏出暖閣,揣著手笑道:“這位姑娘脾氣真烈,祖母肯定會很喜歡她的。”
    聞星落看他一眼,心底生出一絲怪異。
    她表姐和祖母根本就不認識,為什麽要被祖母喜歡?
    怪異的念頭一閃而過,她沒深思,追著魏螢回了屑金院。
    魏螢練功去了,聞星落剛換了身襖裙,翠翠就端著一壺熱熱的杏仁牛乳茶進來了。
    翠翠道:“小姐還記得虞萍萍嗎?”
    “她怎麽了?”
    “她嫌聞三公子是個馬夫,和他決裂了。聞三公子嫌她是個商戶女,於是也沒有挽留她。聽說她以低價賣掉了才置辦不久的宅院,昨日灰溜溜地離開蓉城,去漢中投奔她外祖了。”
    聞星落頷首,“及時止損,她不算太笨。”
    “另外……”翠翠欲言又止,“聞家兄妹住了這麽久的客棧,又揮霍成癮,徐姑娘的嫁妝已經所剩無幾。他們昨日退了客棧,現在……”
    聞星落看她表情複雜,頓時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現在去哪兒了?”
    “昨兒夜裏王爺喝酒回來,被他們攔路磕頭。聽說他們抱著聞縣令的牌位,在路中間哭得撕心裂肺,說是無處可去又身無分文,求王爺讓他們住進王府。”
    聞星落:“……”
    少女深深呼吸,“父親怎麽說?”
    “雖然王爺心腸軟,但因為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著實不喜他們兄妹,最後隻鬆口說,把王府東北角的那處偏院借給他們住,等聞大公子明年秋試結束,就讓他們搬出去。”
    聞星落撐著額。
    爹爹……
    還真是給了她一個好大的驚喜!
    黃昏時分,聞星落去主院陪衛姒用膳,出來時恰巧撞見從對麵回廊經過的謝靖。
    她假裝沒看見,垂著頭步履如飛。
    “寧寧!”
    謝靖喊了她一聲。
    聞星落心裏有氣,於是沒理他,依舊走得飛快。
    “寧寧啊!”
    謝靖抬高聲音,又著急地喚了一聲。
    聞星落隻得被迫停下。
    她垂眸盯著珍珠履,餘光瞥見謝靖拎著個什麽東西,匆匆忙忙地追了過來。
    謝靖道:“寧寧,你怎麽不理爹爹呀?”
    聞星落輕聲,“沒有。”
    “你怪爹爹把你哥哥姐姐帶進了王府,是不是?”謝靖無奈,“我昨晚喝多了酒,街邊又有不少人指指點點,再加上你生父病逝,我又是他們的繼父,他們露宿街頭無處可去,我不想管也得管呀。”
    聞星落平靜道:“爹爹行事自有分寸,何必向我解釋?”
    回廊裏的宮燈曳落光影。
    少女踩著珍珠履,身穿青金繡花襖裙,頭發全梳了上去,隻額角垂落兩根小辮子,寒夜裏好似芙蓉照水清新明豔,偏又因小辮子添了幾分這個年紀的嬌俏。
    謝靖看著小姑娘,心底一片柔軟,“隻是暫住罷了,在爹爹心裏,他們是越不過你去的。”
    聞星落抬眸,不確信地看他一眼。
    謝靖寵溺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把拎著的東西塞她懷裏,“爹爹專門給你打的。非但你的哥哥姐姐沒有,老四他們也是沒有的。闔府上下,隻你一個小姑娘有。”
    聞星落看著懷裏的東西。
    那是一張潔白雍容蓬鬆柔軟的狐狸毛皮,已經處理幹淨了,拿來做冬日的圍脖再合適不過。
    她抱緊狐狸毛,依舊不太確信,“真的隻有我一個人有?”
    “爹爹騙你幹什麽?”
    聞星落瞅著他。
    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蓄著長長的胡須,生得虎背熊腰,看起來粗獷爽利,細看之下也算瑰姿俊偉氣度雄遠。
    而他眼中的疼惜憐愛,不似作假。
    聞星落很喜歡他,不想他被聞家兄妹搶去。
    她想了想,認真地伸出尾指,“那我與爹爹約定,爹爹對待聞家的哥哥姐姐時,不可以越過我去。”
    謝靖被她逗笑,果斷勾住她的小手指,“爹爹都答應你!”
    “還有,”聞星落補充,“他們不準喚您爹爹。”
    小姑娘褪去了初入王府時的羞澀怯懦,勇敢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謝靖膝下沒有女兒,這輩子從未哄過小姑娘。
    現在能把聞星落哄好就已經謝天謝地,此時才不管聞家兄妹會怎麽想,隻爽朗道:“都依你,都依你!”
    此時,鎮北王府東北偏院。
    聞如雲蹙眉,拿折扇掩住口鼻,“都說王府富貴,為何卻給咱們安排這種房屋?沒打掃也就算了,瞧著陳舊得很,一點兒也沒有金碧輝煌的感覺。”
    聞如風把聞青鬆的牌位放在條案上,又揀了把幹淨的椅子落座,環顧四周道:“也還好吧,雖然比不上徐家,但總比縣衙後院強多了。”
    聞如雷麵色陰沉,吩咐道:“月引,你去把房屋打掃一遍。”
    聞月引愣了愣,隨即捂住心口,“三哥,人家身嬌體弱多愁多病,如何能打掃屋子?要不還是讓嫂嫂去吧。”
    兄妹四人一致望向徐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