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聞寧寧,我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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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星落起身,沉默地收拾碗筷。
    收拾妥當,她拎著食盒,朝謝觀瀾福了一禮,便要離開。
    謝觀瀾垂眸看她,“不需要解釋嗎?”
    聞星落盯著他腰間的平安符,“很抱歉我表姐給你帶來了麻煩,我會安排她盡快離開……如果世子覺得我和我娘也威脅到了王府,那麽我們會跟著表姐一起走。”
    謝觀瀾氣笑了。
    他拎過少女手裏沉甸甸的食盒放回石桌,又按著聞星落的肩膀,迫使她坐到石凳上。
    他在她跟前傾下身,直視她的雙眼,“你覺得,我連三個女人都保護不了,是不是?”
    聞星落一怔。
    謝觀瀾生氣,不是因為她們的身世?
    她捏著自己的手指,小聲道:“你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從長安回了蓉城。回來以後又不肯留宿王府,隻一味睡在官衙。我來找你,你又不肯見我……我不知你為何要生氣,因此揣測是身世的緣故……”
    她慢慢低下頭,幾縷額發擋住了杏眼。
    心裏自然是委屈的。
    大熱的天,她在廚房做了很久的飯菜,又乘了很久的馬車才來到官衙。
    可他卻說,他不想見她,要扶山隨意編個借口打發了她。
    委屈漫上心頭,她的尾音染上了顫音,“在你眼裏,我是可以隨意打發的人,是不是?在你心裏,我和別的女子沒有什麽兩樣……”
    少女低著頭,雙耳垂掛髻耷拉著。
    像是小兔子難過地垂落耳朵。
    謝觀瀾看她良久,啞聲道:“你這話說出來就不覺得違心嗎?究竟是你在我心裏和別的女子沒有兩樣,還是我在你心裏,和別的男子沒有兩樣?”
    “我不懂你是什麽意思。”
    “我問你,你和陳玉獅是怎麽回事?”
    聞星落震驚地看著他。
    她和陳玉獅還沒怎麽親近呢,謝觀瀾竟然已經發現了?
    不等她說話,謝觀瀾在她跟前單膝蹲下。
    他仰起頭,那張矜貴穠麗的麵容彌漫著蕭索寒意,“你挽著他的手,喚他世子哥哥。你在他受傷時照顧他,與他一道賞虹,與他一道在長安大街上閑逛玩耍,還要把買東西的錢都記在他的賬上。聞寧寧,你見他生得玉樹臨風,又是溫潤如玉的好性子,還是你好朋友的親哥哥,所以你就喜歡上他了,是不是?”
    聞星落更加震驚。
    好半晌,她才回過神來。
    她知道陳玉獅是女子,所以她不覺得這些事有多麽離譜曖昧。
    可是落在謝觀瀾的眼裏,樁樁件件,全都是她愛慕陳玉獅的證明。
    謝觀瀾繼續分析道:“你知曉你與我絕無可能,所以你決心為自己另謀出路。你想嫁給陳玉獅,想當漢中王府的世子妃。我聽人說,女孩子的心思像是天上的雲,無端就會變幻,新鮮感來得快去得也快。從前我不信,可現在卻信了。聞寧寧,我不再是你的新鮮感了,是不是?”
    他的語調始終很冷靜。
    可狹眸裏卻翻湧著如晦風雨,仿佛急切地想要抓住什麽,最後卻什麽也沒有抓住,隻徒勞化作風雨過後萬頃荷葉盡皆萎靡的一聲歎息。
    不知為何,聞星落突然生出一股心疼。
    是她先招惹謝觀瀾的。
    是她先生出妄念的。
    她不應該讓他承受這種患得患失的負麵情緒。
    圓杏眼始終明亮柔和,她道:“天上的明月,曾照過魏國的江山社稷,也照過周朝的百姓黎民。可我的心不似明月磊落慷慨,我的心很小很小,小到隻願照亮一人。”
    謝觀瀾仰著頭迎上她的視線,原本晦暗漆黑陰雲密布的狹眸,像是照進了從天而瀉的一線溫柔月色,緩緩明亮了起來。
    他喉結滾動,想握住少女放在膝頭的手,卻又不能。
    他為少女撣去珍珠履上的灰塵,問道:“那你和陳玉獅……”
    “我打算與她聯姻。”
    夏日午後,池塘邊蟬鳴聲聲楊柳依依,水光晃蕩光影綺麗,少女的神情在粼粼波光的映照中顯得分外平靜。
    她條分縷析,“我知曉世子的謀算,我嫁給陳玉獅,會讓整個漢中郡都站到世子的陣營裏來。世子手中的籌碼越多,將那個人從高位上拉下來的把握就越大。
    “自然,我不僅僅是為了世子。世子已經知曉我的身世,知曉我母親和表姐都背負著責任。我雖不知前朝如何、不知舅舅舅母性情如何,但他們定然十分疼愛娘親,所以才會千方百計將娘親從圍城中送出來,我很感激舅舅和舅母。世子,我娘親和表姐的擔子太重了,而我長大了,我要為她們分擔一點責任。我和陳玉獅聯姻,我娘和表姐就能更多一個靠山。
    謝觀瀾依舊凝視她。
    良久,他問道:“那我呢?”
    聞星落看著他的臉。
    他生得金相玉質風姿昳麗,像是天上流光燦爛的太陽。
    是她兩世以來,遇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
    上輩子她沒嚐過情愛的滋味,這輩子算是得償所願。
    既如了願,那她也該收收心,去做正事了。
    她起身,“你知我心中的月光始終照在你身上,我知我在你心中與旁的女子不一樣,你我的情意,如此心照不宣就夠了,不必非要擺在台麵上。如此,無論是對鎮北王府還是對祖母,都能有個交代。”
    她注視謝觀瀾,卻見他垂下頭,不知在想什麽。
    她沉默地拎起食盒,往涼亭外麵走了兩步,又駐足道:“從前我問長兄,是否能做到對彼此嫁娶無動於衷,長兄說可以。如今這般,又算什麽?”
    謝觀瀾緩緩站起。
    從前,他以為自己可以做到無動於衷。
    可是,直到親眼看見她和別的男子曖昧共處,直到得知她要嫁給別的男子,他才驚覺,哪怕她隻是含笑看著陳玉獅,他也忍受不了分毫。
    他轉身望向聞星落的背影,“撒謊的人,會被謊言折磨一輩子……聞寧寧,我後悔了。”
    青年的聲音幾不可聞,視線炙熱如有實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