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她單獨為謝靖跳完了那支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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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星落朝衛姒和謝靖福了一禮,退了下去。
    院子裏,隻剩下謝靖和衛姒兩人。
    謝靖輕聲道:“我送你去前院?”
    衛姒施了一禮,“有勞王爺。”
    穿過竹林幽徑時,衛姒突然駐足。
    她仰起頭。
    正值黃昏,暖金色的光影在一杆杆翠竹間形成大小光圈,風吹過竹梢的簌簌之音,像是山精野怪婉轉低唱。
    她轉向謝靖,“魏姒流落西南,慘遭奸人陷害。魏姒多謝王爺出手相救,願為王爺獻舞一支。”
    女人喉間慢慢哼唱出前朝的宮廷樂曲。
    她繃緊足尖,遮麵,折腰。
    她跳的是當年宮宴上的那一支舞。
    當年謝靖不過是個情竇初開桀驁紈絝的少年,初入京城,走馬觀花,見什麽都新鮮,因此錯過了她的那支舞,卻偏偏比誰都喝彩得更加激烈。
    今日,她單獨為謝靖跳了那支舞。
    謝靖呆呆看著竹林裏的女子。
    溫暖的夕光從竹梢上滑落。
    一輪明月從東邊升起,清澈冷白的月光逐漸籠罩竹林,白衣美人折腰而舞,明明該是歡快輕盈的舞蹈,她的舞姿卻那麽淒婉哀涼。
    月色朦朧,一曲漸歇。
    一滴露水順著竹葉尖滑下,落在了衛姒的香腮上。
    美人垂麵,以前朝的宮廷禮節朝謝靖深深拜倒,“魏姒,再謝王爺。”
    謝靖下意識伸手扶她。
    可是她好遙遠。
    遙遠的宛如月光。
    他抓不住、留不下,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從指縫間溜走。
    謝靖回過神時,竹林裏已經沒有了女子的身影。
    仿佛她在鎮北王府的出現,隻不過是他的南柯一夢。
    …
    聞星落來到前院。
    正廳燈火煌煌,有禁衛軍來往巡邏,宮女內侍各自身穿統一服製站在簷下,廳堂裏正傳出歌舞聲。
    聞星落沒找到母親。
    小心翼翼左右觀望時,一道陰惻惻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你在這裏幹什麽?”
    聞星落嚇了一跳,轉身看去,說話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太監,生得麵白如月玉樹風姿,隻眉眼略有些陰鷙。
    她看了眼他的服製,認得他是宮中的二品大監。
    想是天子心腹,這才會隨駕西南。
    她行了個禮才自報家門。
    那太監上下打量她幾眼,一甩拂塵,“隨我來。”
    他領著聞星落踏進正廳,將她安置在謝觀瀾等人身邊。
    聞星落落座,望向正上方的男人。
    大周的開國皇帝謝折,今年約莫四十歲,佩戴十二旒珠的帝冕,玄黑色刺繡金龍紋龍袍寬大威嚴,鳶肩火色孤高如日,眉眼深邃威儀赫赫,坐姿微微前傾稱不上端正,壓迫感卻令人不敢逼視。
    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他朝她瞥了一眼。
    聞星落連忙低下頭。
    君權神授。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即便重生,她也仍然害怕這位喜怒無常的天子。
    樂聲變了。
    前朝的宮廷音律倏然奏響。
    白衣美人佩戴彩繪狐狸麵具,赤腳踏進門檻。
    白色水袖和裙裾層疊垂落,勾勒出女子纖盈窈窕的身段,她的青絲長及股下,如緞麵般柔順烏黑,於是愈發襯出肌膚的白,行走間裙裾搖曳,露出凝白如霜雪的腳踝,係在踝間的金鈴鐺滴溜溜地響。
    即便看不清楚她的相貌,眾人也依舊產生了一種她是絕世美人的錯覺,不禁呼吸凝滯,無法從她身上移開視線。
    她跳的是前朝的《伽藍》。
    這支舞講述遊僧宿在伽藍寺廟,夜裏誦讀佛經時,一隻狐狸愛上了他,狐狸化作美人,夜夜為他添上燈油,見他下山化緣空手而歸,又摘下後園牡丹製成花糕,悄悄奉送到他的案台上。
    遊僧很快察覺到了狐狸的存在。
    狐狸是妖。
    於是他用缽盂打死了狐狸。
    王府正廳金碧輝煌,九枝金燈燭火熠熠。
    賓客們看著白衣美人如月落花枯般“死去”,頓時揪心不已,一些多愁善感的女客甚至忍不住紅了眼眶。
    一舞畢,衛姒起身,朝謝折拜倒。
    謝折一步步走到她麵前。
    他垂眸看著眼前這個恭敬柔順的女子,如鷹隼的眼眸裏不辨喜怒,過薄的嘴唇卻慢慢噙起一個玩味的弧度。
    他審視衛姒,像是在打量一個待拆的禮物。
    良久,他伸手,緩緩掀開了衛姒的麵具。
    眼若秋水,美人多嬌。
    便是皇宮,也難見此等絕色。
    “縱使歲月流逝,姒姒風姿依舊不減當年。”謝折傾身扶起衛姒,“當年奸臣作亂,朕率兵拱衛京師,然而終究晚了一步,你父兄皇嫂不幸在戰亂中枉死。這些年朕派人四處搜查你的下落,不料你竟來了西南,還被謝靖所救。姒姒,這些年,朕一直很擔心你。”
    一番話冠冕堂皇。
    謝拾安將筷子狠狠紮進肉脯,盯著謝折的眼睛幾欲噴火,“大騙子!”
    隔著謝觀瀾,謝拾安傾身向前,衝聞星落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低聲道:“咱們就應該在他來的路上埋伏他,然後結果了他!”
    聞星落比他沉得住氣,麵上瞧不出什麽異樣。
    謝瓚不知何時過來的,就跪坐在他們身後,聞言笑道:“謝小四難道不知道,天子身邊有二十四麟衛嗎?每個人單獨拎出來,都和謝觀瀾一樣能打。你打得過二十四個謝觀瀾?”
    “我又沒問你!”謝拾安嫌棄地瞪他一眼,轉頭好奇地問聞星落,“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前世聞星落在京城的時候,確實聽說過二十四麟衛的名號。
    隻是他們究竟有沒有謝觀瀾那麽能打,就不得而知了。
    她小小聲回答,“我也不知道呢。”
    謝拾安還想跟她說悄悄話,謝觀瀾麵無表情地擋住他的視線。
    廳堂裏。
    魏姒(後文衛姒都改做魏姒)的嗓音柔美婉轉,“當年之事,是奸臣作亂,自然怪不得陛下。陛下平定山河,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的福氣。”
    女子平心靜氣,眼中並無改朝換代的怨憎。
    謝折依舊含笑看著她,“姒姒能這麽想,真是再好不過。”
    他朝魏姒伸出手。
    魏姒屈膝低頭,“如今妾身已為人母,隻是孩子們不爭氣,未能在軍中闖出一番事業,更不能金榜題名為國效力。妾身借住鎮北王府終究不妥,不知陛下能否念在當年你我曾有過婚約的份上,帶我和孩子們前往京城安置?京城是風水寶地,想來孩子們在那裏,更能做出一番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