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他不想把聞星落的安危交到別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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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往種種浮現在眼前。
    謝折仿佛看見了從前的自己。
    母親早死、父親另娶,年幼時的那段歲月始終蒙著一層灰色的陰霾,像是他獨自走過的一場盛夏的雨——那樣的悶熱潮濕,空氣裏彌漫著食物發黴的味道,他踩著舊木屐穿過雨幕,街道晦暗,兩側門窗緊閉,隻剩青磚上遍布的陰暗青苔陪伴他穿過這場雨。
    後來,他去了京城。
    年少為質,強烈的自尊心讓他覺得誰都瞧不起自己。
    皇太子的結交,在他眼裏是上位者的施舍。
    帝姬的傾慕,在他眼裏是少女故意炫耀她受盡寵愛天真無邪。
    少年心思陰暗,如同攀援掙紮在磚縫和牆根的苔蘚。
    想要站起來。
    想要讓所有瞧不起自己的人,都匍匐在自己腳下。
    於是他嘔心瀝血步步為營,他背叛未婚妻、背叛君王,他弑父殺母、屠戮手足,才終於從困境和淤泥裏掙紮出來,才終於一步步登上那個位置。
    他謝折,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現在……
    謝折看著掌心的白發,雙手微微顫抖。
    不該是這樣的。
    他謝折,年少成名,一生崢嶸。
    他是一代梟雄,他不該有這樣的結局。
    他猛然抱住腦袋,發出痛苦的震耳欲聾的呐喊聲。
    眾人連忙捂住耳朵,等再次望向他時,卻見他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把丹藥,盡數塞進了嘴裏。
    謝觀瀾眸色驟變。
    本想上前阻攔,可他剛站起身就捂著傷口單膝跪地,血液汩汩湧出,已是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丹藥沉入肺腑。
    謝折那副殘破蒼老的身體,竟迅速回春!
    盡管隻是恢複到了四十歲的模樣,但對現在的他來說,已經比剛剛的雞皮鶴發要強上太多。
    他危險地望向謝觀瀾。
    謝觀瀾一手護住聞星落,一手撿起地上的刀。
    謝折忌憚地沒動他倆。
    他看了眼白玉京外的廝殺,忽然瞬移至魏姒麵前。
    他抱起魏姒,掠進了白玉京宮樓深處。
    都說白玉京藏著天下富貴,藏著人間至寶。
    那麽,白玉京的寶庫裏,應該還有靈藥吧?
    也許他可以在這裏找到最珍稀的藥材,緩解他的衰老之症。
    人遠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頑強,隻要不老不死,那麽總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娘!”
    聞星落驚愕。
    她本想去追,卻被謝觀瀾一把攥住手腕。
    青年擰眉,“危險!”
    聞星落搖了搖頭,“你還沒有發現嗎?那些丹藥並不是什麽好東西,它們不是長生不老的靈藥,它們隻會加速人的衰老。謝折一口氣吃了那麽多,他活不了多久了。我猜,隻要拖延兩刻鍾的時間,就能救下我娘!”
    謝觀瀾拄著刀,不肯鬆開手。
    他不放心聞星落一個人去。
    兩刻鍾,聽起來隻是很短的一段時間,可是卻足以令她死在謝折手中。
    “我替你去——”
    他有心替聞星落走完最後這一段路,可惜他受了太重的內傷,即便隻是踉踉蹌蹌地站起身,就又吐出了一大口血。
    聞星落抬袖,為他擦了擦唇角的血,聲音極輕極柔,“子衡哥哥已經陪我走了很長的路,最後的這一段路,我必須自己走……”
    她將謝觀瀾交給了謝拾安。
    “表妹!”魏螢撐著劍,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我也要去!我要親眼看著他死,才能安心!”
    聞星落從她的眼裏看見了決絕。
    猶豫片刻,她握緊了魏螢的手。
    兩個少女追著謝折的蹤跡,跑進了白玉京深處。
    謝觀瀾咳嗽著想要去追,“寧寧——”
    “謝觀瀾,你別亂動了,我們跟過去看看吧。”梅初宜突然道。
    她和張亭柳受的傷並不致命,現下已經恢複了些許體力。
    兩人都很清楚,隻要謝折活著,那麽無論是梅家還是在場的這些孩子,甚至包括聞如風、聞月引等人在內,都會被殺。
    謝折,他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隻顧他自己的瘋子!
    張亭柳捂著手帕哭成了淚人兒,深深看了一眼遠處倉惶不知所措的聞如風。
    盡管聞如風並不是她最喜歡的孩子,盡管聞如風和她沒什麽母子感情,但他畢竟是她最後一點血脈了。
    張亭柳哽咽道:“若是我保護了魏寧和魏螢,世子可否答應我,放聞如風一條性命?”
    謝觀瀾撐著刀。
    若非他受了重傷,他並不想把聞星落的安危交到別人手上。
    他垂眸看著梅初宜和張亭柳,不知怎的,從她們身上看見了一種莫名的力量。
    很溫柔,卻很強大。
    像是……母親。
    鬼使神差的,他道:“可。”
    梅初宜和張亭柳追進了白玉京深處。
    此時,謝折已經帶著魏姒來到了寶庫。
    寶庫是用來貯藏珍寶的,然而不知為何,此時偌大的寶庫竟然空空如也,隻剩下穹頂的長明燈。
    謝折愣住,“怎麽回事?”
    魏姒也愣住了。
    她幼時來過這裏,她明明記得這裏藏著無數珍寶。
    可是現在,這裏竟然連一塊銀錠都沒有了……
    謝折暴怒,猛然掐住魏姒的脖頸,“是不是你聯合鎮北王府,提前盜取了所有寶物?!”
    魏姒掙紮著,“怎麽……怎麽可能……”
    謝折脖頸青筋暴起。
    是啊,怎麽可能。
    這裏是京畿,是他的地盤。
    鎮北王府絕對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運走那麽多寶物!
    他突然注意到寶庫最中間,置放著一張紅漆案台。
    案台上,工工整整擺放著一本古籍。
    他眼前一亮,連忙拖著魏姒,跌跌撞撞地跑過去。
    他唯恐這裏有什麽陷阱,命令魏姒道:“把它拿起來!”
    魏姒沉默地拿起那本古籍。
    謝折迫不及待地繼續命令道:“翻開它!”
    魏姒翻了一頁。
    “是武功秘籍嗎?!”謝折野心勃勃地問,“還是別的什麽藏寶圖?!是不是你父親臨死前,命人把這裏的寶物轉移到了別的地方,特意留下輿圖以供後人知曉?!”
    魏姒一頁頁翻看,並沒有回答他。
    那張清冷豔麗的麵龐上,甚至漸漸流露出異樣的神情。
    謝折皺起眉頭,質問道:“魏姒,朕在問你話!”
    魏姒從書中抬起頭,望向他的目光帶上了一絲嘲諷和憐憫,“都不是。”
    女人的眼神,令謝折感到深深的不安。
    他一把奪過那本古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