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魔觀後院。
    茶香嫋嫋，混著山間特有的草木清氣，沁人心脾。
    時萊與李萬基對坐在石桌旁，遠處的山巒在薄霧中若隱若現。
    “最近資金消耗很大？”時萊執壺，為對方續上一杯清茶。
    李萬基揉了揉眉心，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有點吧，杜曉紅快生了，陳一鳴那家夥又高興又著急，項目進度催得飛快，錢自然如流水般出去。
    “慢慢來，寧慢勿錯。”時萊的聲音平靜無波，帶著一種能安撫人心的力量。
    “嗯，我明白。”李萬基點了點頭。
    慈善這種事，最麻煩的就是親力親為。
    所以每逢大災大難，願意捐錢的多，真正趕赴一線的少之又少。
    搞的好了沒人誇，出一點紕漏滿城風雨。
    別說慈善，就是搞救援，都有可能被人告上法庭。
    所以伏魔觀慈善基金，到現在為止也沒有對外募捐，沒錢了，就靠謝靈運和米小滿出去“訛”。
    李萬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歎道，“搞這事以後，真算是讓我長了見識，什麽樣的人都遇見過，好的壞的，真的假的......唉。”
    “細嗦。”
    時萊抬了抬眼皮，似乎來了點興趣。
    李萬基像是找到了傾訴口，往前湊了湊，把嗓門壓得極低，生怕被北屋裏的謝靈運聽見。
    “就前幾天吧，還有個女人哭天搶地地來找我們求援，說家庭如何困難，孩子連學費都交不起，眼看就要輟學了，聲淚俱下，演得跟真的一樣。”
    “我們按流程派人去她家核實情況。你猜怎麽著？”
    李萬基撇撇嘴，“家裏不是真窮，是她自己打牌，把家底輸了個精光！孩子學費？早被她扔牌桌上了！”
    “這還沒完，她之後還三天兩頭來基金會糾纏，堵著門又哭又鬧，說我不同情她，就是為富不仁。我實在被磨得受不了，沒好氣地甩給她一句：‘你這情況，我們不符合規定，真缺錢急用，你去找網貸試試吧’。”
    李萬基的表情變得極其複雜，“她頓時眼睛就亮了，立刻湊上來問我：‘李總，李總，那貸款......要什麽手續？好不好批？’”
    “我當時就無語了，反問她：‘你有銀行流水嗎？’”
    “她沉默了得有好一會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最後才扭扭捏捏、聲如蚊蚋地說：“流不流水的，這個怎麽好意思直接說呢？”
    說到最後，李萬基幾乎是在用氣聲，嗓音壓到了極致。
    時萊聞言，端著茶杯的手頓在了半空，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訝然：“......怎麽這樣的人，都能被你碰上？”
    他搖了搖頭，將杯中茶一飲而盡。
    唉！
    老李曾說王八隻能配綠豆，這話一點沒錯啊！
    世間百態，有時當真令人無言以對。
    他不敢再細問下去，生怕小仙女聽見，便轉了個話題：“這次回來，打算待幾天？”
    “多歇兩天吧，我得緩緩，充充電。”李萬基靠在椅背上，長長舒了口氣。
    時萊看著他。這位原本錦衣玉食、養尊處優的富家公子，如今臉頰被山風吹得粗糙，膚色也深了不少，眉宇間帶著風霜與疲憊。
    但那雙眼睛，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亮、更有神采。
    臉好像又糙了點，被曬得又黑又亮。
    ——豬也會曬黑嗎？
    時萊腦子裏莫名冒出這個念頭！
    他認真想了想，覺得是被電視機裏的白豬形象誤導了。
    原本的二師兄，可是黑豬。
    “其實也不必總是泡在山裏或者項目上，”時萊開口道，“隔三差五，也可以去城裏轉轉，吃點好的，放鬆一下。”
    “沒有。”李萬基搖了搖頭。
    “嗯？”時萊詫異著，“這麽忙？”
    “我是說，城裏現在也沒多少真正好吃的東西了。”
    李萬基擱下茶杯，語氣裏帶著幾分懷念和無奈。
    “在我們小時候去酒樓，也就是你們說的下館子，那後廚，裏麵有廚師，有配菜，有案板，有菜刀，要有灶台，猛火燒油，鑊氣十足。”
    “那時候不管多大的酒樓，用的菜肉魚鮮基本都是當天采買的，後廚管事的淩晨兩點就得去菜市場盯著，送上門的都怕不新鮮。”
    “現在？”他嗤笑一聲，“好多館子的後廚就剩個電磁爐和微波爐了，端上來的全是預製菜包加熱一下。預製菜那能叫菜嗎？那特麽不就是工業化生產的剩菜嗎？吃起來味道一模一樣，毫無靈魂！和泔水有什麽區別？”
    “反倒是在這山裏，”他指了指廚房方向，“雖然吃的簡單清淡，但都是土灶鐵鍋，正兒八經現炒出來的，兩個小時前，鍋裏的那頭豬，還在哼哧哼哧地啃盤子裏的白菜梆子呢！這能一樣嗎？”
    時萊安靜地聽完他這一長串帶著怨念的吐槽，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他也越來越不喜歡下山去餐館吃飯了。
    火鍋還好一點，最多是肉被冷凍過，滋味差些。
    而那些炒菜，天知道用的是哪一年生產的“菜包”。
    一歲的小朋友，吃兩歲的西蘭花。
    他起身，信步走到旁邊的菜園子裏，親手摘了一籃子水靈靈的青菜和幾個熟透的番茄，準備中午加個菜。
    午飯時，米小滿也領著一群小朋友回來了，小臉上還帶著幾分趕走“壞蛋”後的神氣。
    叨叨叨，叨叨叨！
    劈裏啪啦，囉嗦了好一會，才說完山門外那場風波。
    李萬基忍不住給米小滿豎了個大拇指。
    小家夥看著無法無天，但真的讓人省心。
    為了犒勞奔波辛苦的李萬基，午飯格外豐盛，都是就地取材的新鮮貨色。
    米小滿直接扒了三大碗飯，飯後還意猶未盡地掏出一包辣條，有滋有味地嚼著，腮幫子一鼓一鼓。
    別人有錢存卡裏，她有錢都存進了卡路裏。
    時萊把她和幾個小家夥趕去洗碗，剛想回屋小憩片刻，放在石桌上的電話便嗡嗡地震動起來。
    對麵傳來激動的聲音：
    “真君，我們這邊的研究，有了重大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