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姬的眼淚隨著孩子的哭聲洶湧而出，聲音卻更加淒厲。
    “我死了便死了，不過是你寧晨王圖霸業路上的一塊墊腳石！”
    “可遠兒呢？他才多大？他是你的親骨肉！你讓他躺在屍堆裏，聽著刀砍骨頭的聲音，聞著這地獄的味道！寧晨！你問問你的心，它還在跳嗎？若今日遠兒真出了事，我虞姬對天發誓，窮盡碧落黃泉，也要你償命！”
    字字泣血，句句誅心！
    寧晨高大的身軀劇烈地晃了一下，臉色慘白如金紙。
    他想辯解，想說他早已布下重重護衛，想說許褚楊延昭他們會用命去擋。
    想說這確是絕境中唯一的破局之法…可看著虞姬眼中那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恨意，看著孩子哭得幾乎斷氣的模樣。
    所有的話都堵在喉嚨裏，化作一把把燒紅的刀子，在他五髒六腑間翻攪。他張了張嘴，最終隻發出一個破碎的音節：“我…”
    虞姬不再看他，抱著大哭不止的寧遠，決絕地轉身，踉蹌著走向帳外安排給她的營帳，隻留下一個冰冷刺骨的背影和一句縈繞不散的低語：“大王…好自為之。”
    帳內死一般寂靜，隻剩下沙盤上滴滴答答的血水滴落聲。
    沉重的腳步聲再次響起。許褚幾乎是爬進來的。他身上的玄鐵重甲殘破不堪。
    肩頭、肋下、大腿上幾處深可見骨的傷口，隻用撕下的布條草草捆紮著，不斷滲出暗紅的血水。
    他臉上縱橫交錯的傷口皮肉翻卷，一隻眼睛腫得隻剩下一條縫。他掙紮著想跪下行禮，身體卻不受控製地向前撲倒。
    “許褚！”寧晨一個箭步衝上去，半跪在地，用盡全身力氣架住了他沉重的身體。
    入手處一片濕冷黏膩，全是血和汗。
    看著這從微末時就追隨自己、如同磐石般可靠的漢子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寧晨隻覺得一股腥甜湧上喉頭，自責與痛楚幾乎將他撕裂。
    “大…王…”許褚僅剩的一隻眼睛努力睜開一條縫，聲音嘶啞微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滿足，“末將…幸不辱命…夫人和小殿下…平安…” 說完這句話，他頭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醫官！快傳醫官！！”寧晨的咆哮帶著哭腔，顫抖著將許褚小心平放在地氈上。
    他脫下自己的大氅蓋在許褚身上，手指撫過他臉上那道最深的傷口，指尖冰涼。他愧對虞姬母子，更愧對這個為他流盡最後一滴血的兄弟！
    “賜座…不，賜榻！給許將軍！”寧晨的聲音沙啞低沉。
    親衛慌忙抬來行軍榻，小心翼翼地將許褚安置上去。醫官提著藥箱匆匆趕來，開始處理那駭人的傷口。帳內彌漫開濃重的金瘡藥味。
    沉重的腳步聲和甲葉碰撞聲接踵而至，得勝歸來的將領們帶著一身濃烈的血腥和硝煙氣息陸續回營。
    楊延玉率先踏入，他年輕的臉龐上濺滿了血汙，銀甲上布滿刀痕，但眼神銳利如初：“稟大王！末將與延昭護送夫人至安全處後，即刻返回戰場！蒙恬殘部已被盡數剿滅！其帥旗在此！”
    他身後親兵奉上一麵沾滿泥濘、被刀劍撕裂的蒙字大旗。
    緊接著，李存孝也顫顫巍巍的走了進來。
    他的左肋下還插著半截斷槊，臉色慘白如鬼，唯有獨眼燃燒著亢奮的火焰：“大王！衛青那老匹夫被楊再興一槍穿心！末將親手剁了他的腦袋！還有他娘的幾十個親衛，都給老子砍了！”他聲音洪亮，仿佛那致命的傷勢不存在。
    楊再興緊隨其後，他的身上幾處箭創還在滲血，但氣勢依舊昂然：“稟大王！斷龍穀內秦軍屍橫遍野，能喘氣的都投降了！粗略估計，蒙恬、衛青兩部，折損精銳不下四萬！”
    嶽飛最後一個進來，神色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依舊沉靜：“大王，末將幸不辱命。關羽、張飛、馬超所部被末將背嵬軍死死釘在鷹嘴崖以東，寸步未進！薛將軍神箭…”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了幾分，“射殺了老將黃忠。”
    帳內一時隻有粗重的喘息和火盆裏木炭燃燒的劈啪聲。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勝，斬敵三員擎天巨柱般的大將衛青、蒙恬、黃忠），殲敵數萬，足以震動天下！
    然而，帳內的氣氛卻異常沉重，無人歡呼，隻有醫官處理許褚傷口時細微的刮擦聲，和將領們身上滴落的血水聲。
    寧晨緩緩坐回主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劍柄。他看向張良：“子房，此役之後，天下棋局如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位白衣謀士身上。張良緩步走到巨大的沙盤前，羽扇輕點南鄭城的位置，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洞察一切的智慧：
    “大王，此戰非止於斬將奪旗。其勝，勝在斷其脊梁，破其肝膽！”
    “其一，嬴政痛失蒙恬、衛青。”
    張良的羽扇在南鄭周圍劃了個圈。
    “此二人，乃其左膀右臂，更是秦軍軍魂所係！蒙恬擅攻堅，衛青擅守禦，二人配合，幾無破綻。如今一朝盡歿，嬴政帳下雖仍有孫武、吳起這等奇才運籌帷幄，卻再無此等能獨當一麵、令三軍效死的柱石大將！秦軍士氣，必遭重創！”
    “其二，”手指移向代表劉備、李世民勢力的區域，“劉備痛失黃忠。黃忠雖老，卻是其軍中定海神針，與關羽、張飛情同手足。黃忠死於薛將軍箭下，關羽、張飛豈能不恨？然其恨意，矛頭指向誰？”
    張良嘴角露出一絲洞悉的微笑，“秦軍聯盟，名為一體，實則各懷心思。此役，劉備折損大將，其麾下兵馬亦遭重創嶽飛阻擊），而嬴政主力蒙恬、衛青）盡喪，卻未能護住盟友大將。猜忌之種，已然埋下。”
    “其三，李世民、趙匡胤。”
    張良的扇尖點過沙盤，“此二人出兵，更多是懾於嬴政威勢或利益所驅，而非真心擁戴。”
    “李靖雖善戰，然尉遲敬德、程咬金攻韓帥大營無功而返，反遭徐達、常遇春、秦良玉援軍重創。趙匡胤更是狼狽。此戰，他們損兵折將，可曾換得半分好處？心中怨懟，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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