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眉頭緊鎖，拿起酒杯，卻沒有喝，隻是摩挲著杯沿：“話是這麽說沒錯。為國效力，自然是我等本分。但崔大人，你有沒有更深一層想過？”
    他目光銳利地看向崔浩，“虞夫人，如今是皇後娘娘！她自陛下微末之時便追隨左右，情深義重！朝中多少老臣，蕭何、張良、王猛他提到王猛時語氣微妙），乃至那些感念皇後娘娘仁德的將領，都是看著寧遠殿下長大的！根基之深，難以撼動！”
    他放下酒杯，聲音帶著一絲寒意：“若…若有一天，寧遠殿下真的順利繼位，你我今日這番表態，在他心中會留下什麽？皇後娘娘又會如何看待我們？屆時，新帝登基，根基穩固，欲清算舊賬…你我，還有你我背後的家族門生，還能不能活命？”
    這番話如同冷水澆頭，讓崔浩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後背隱隱發涼。
    他之前隻顧著表忠心、押寶寧安，卻忽略了這最致命的後果！
    寧遠是嫡長子，名分正統，又有皇後和眾多老臣支持，繼位的可能性遠大於寧安！一旦他登基…
    崔浩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強自鎮定道：“張大人…言重了吧？陛下尚在，且春秋鼎盛…再者，安殿下亦有陛下的風采，文韜武略，在王太傅教導下日益精進，未必就輸於遠殿下！”
    “況且…霍貴妃娘娘可是霍去病將軍唯一的妹妹！霍將軍為國捐軀，英名猶在，軍中感念其恩者甚眾！這也是安殿下的一大助力啊！”
    “霍將軍…”張居正咀嚼著這個名字，眼神複雜，“霍將軍確是英烈，令人敬仰。他的餘蔭，或許能護佑霍貴妃一時，但能否護佑安殿下問鼎大寶？”
    “崔大人，你…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崔浩被問得啞口無言，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看著張居正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忽然有些心虛：“那…那張大人，依你之見，我們…我們該如何是好？難道…要臨陣退縮？那豈不是兩頭不討好？霍貴妃那邊如何交代？”
    張居正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臨陣退縮，已無可能。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踏上了這條路，就隻能走到底！但...”
    他話鋒一轉，“我們絕不能孤軍奮戰！更不能被當成出頭鳥！當務之急，是要知道王太傅的真實想法！他才是教導兩位殿下的關鍵人物！在陛下心中分量極重！他的態度，至關重要！”
    “王太傅？”崔浩眼睛一亮，“對！王景略！他主張擇賢而立，這本身就是對嫡長子繼承製的挑戰！他必然是傾向安殿下的！”
    “傾向是一回事，公開支持是另一回事！”張居正打斷他，聲音低沉，“王猛此人，深謀遠慮，城府極深。他雖在陛下麵前表達了擇賢之論。”
    “但那是基於國策。他是否願意卷入具體的皇子之爭？是否願意公開站在安殿下這邊，與我們一同承擔風險？這才是關鍵！”
    他身體微微前傾，盯著崔浩：“崔大人，你與王太傅素有往來。找個機會，旁敲側擊也好，直言試探也罷，務必摸清他的底線！”
    “若王太傅願意全力支持安殿下，以其在朝野的聲望和陛下的信任，我們便有了一根主心骨，勝算大增！若他隻想置身事外，那我們…就得重新掂量掂量了。”
    崔浩用力點頭，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希望：“張大人放心！此事包在崔某身上！我明日就去拜會王太傅！定要探出他的口風！”
    長安城外，數百裏之遙的江州大營。
    校場上殺聲震天，楊再興正親自操練著一支新組建的精銳步卒。秦良玉則在一旁指導著苗刀兵的陣型配合。
    這時，親兵來報：“將軍！長安城李存孝李將軍來了！說有急事找您！”
    楊再興一愣：“李存孝？他不是在長安享福嗎？跑江州來幹嘛？”
    他揮揮手，“讓他到中軍帳等我。”
    中軍帳內，李存孝坐立不安，像熱鍋上的螞蟻。
    看到楊再興一身走進來，他立刻跳起來，一把抓住楊再興的胳膊：“老楊！你可算來了！急死俺了！”
    楊再興被他抓得生疼，皺眉甩開：“李黑子！你發什麽瘋？大老遠跑來，就為了掐我？有事說事！”
    李存孝搓著手，一臉苦相，將前些日子武帝深夜到訪，詢問太子之事，自己如何支支吾吾，以及後來如何心驚膽戰的事情，一股腦兒倒了出來。
    “…老楊！你說！陛下那眼神，跟刀子似的！俺當時嚇得腿都軟了！俺知道不該提霍將軍，可…可俺這心裏，是真覺得安殿下像他舅舅，有股子勁兒！”
    “遠殿下是挺好，可…可霍將軍是俺過命的兄弟啊！他囑咐過我…讓俺照顧好他妹子！俺…俺不能對不起死去的兄弟啊！俺得支持安殿下！”
    楊再興聽著李存孝的傾訴，臉色越來越沉。他猛地一拍桌子：“糊塗！李存孝！你真是糊塗透頂！”
    李存孝被他吼得一怔：“俺…俺咋糊塗了？”
    “我問你！”楊再興指著李存孝的鼻子，厲聲道，“霍去病是不是我楊再興的兄弟？是不是一起在戰場上滾過刀山血海的袍澤？”
    “當然是！我楊再興敬他！念他！他死了，我比誰都心疼！他托付你照顧他妹子，你照顧了嗎？照顧了！霍貴妃在宮裏錦衣玉食，地位尊崇，陛下待她不薄！你做得夠好了！”
    他話鋒一轉，語氣更加嚴厲：“可這跟你支持哪個皇子繼位有什麽關係？！公是公！私是私！絕不能混為一談！寧遠殿下是嫡長子，名正言順的太子！”
    “你李存孝是大夏的趙國公！是陛下的臣子！你的忠心，首先應該給陛下！給太子！給這大夏的江山社稷！而不是摻雜私情，去支持另一個皇子！你這是在害霍貴妃！害安殿下！更是在害你自己！”
    李存孝被楊再興劈頭蓋臉一頓訓斥，有些懵了，梗著脖子道：“俺…俺沒想那麽多！俺就知道，霍將軍的妹子，俺得護著！霍將軍的外甥，俺得幫著！這有錯嗎？難道讓俺眼睜睜看著安殿下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