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之前。
    蕭歸安編寫完【作家】的時候，外麵原本暗沉沉，但是還能勉強理解為白天的天空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和現實世界裏燈火輝煌，徹夜明亮的大都市不一樣，驚悚遊戲世界之中的世界死寂而冷清，本來就是鬼城，被規則束縛創造的世界，當遊戲沒有開始的時候，沒有一點兒生的氣息。
    他活動活動有些酸疼的肩膀。
    這是蕭歸安還沒有完全和【作家】屍體融合的原因。
    看見掛在牆上的鬧鍾已經指向了九點半，想到自己的任務，蕭歸安沉默了一瞬，還不知道他等會設定完【學生】之後，還有沒有時間去進行信息搜集。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歇一會兒再出去吧。
    感覺想得大腦缺氧。
    蕭歸安來到陽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調整一下心情。
    推門出去，陽台周圍一片霧蒙蒙，黑色的霧氣微微翻湧著，彌漫在整片天地，看不見任何一家打開燈光的住戶。
    陽光小區外也是一片未知的區域，遙遠不知道幾何的地方，似乎有什麽詭譎可怕的巨大生物在緩緩地蠕動著，伴隨絲絲血腥的紅光閃過，屹立在整個世界之中。
    但是這些都與蕭歸安無關，他那溫馨的小家隔絕了一切。
    他悠閑自在地把花灑灌滿水，然後一盆一盆地給那些自己那些養的極好的盆栽澆水。
    隱藏在另一棟樓扭曲的黑影偷摸扒拉著陽台的欄杆，露出半個小腦袋，用那空洞的眼神往蕭歸安這邊看著，卻看不真切。
    蕭歸安並沒有察覺到這道注視的視線，因為心情不錯，他嘴裏在哼上幾曲不知名的小調，略帶幾分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氣息。
    絲毫沒有察覺到那輕哼的歌聲越傳越遠，在一片寂靜的世界中顯得如此的顯眼。
    那遠方慢慢蠕動的龐大生物原本向前的動作微微停止，無數隻像是蝸牛眼睛的觸角微微向蕭歸安這邊的方向望過來，那突出的碩大血紅色眼球輕輕轉動著，像是察覺到什麽一樣。
    然後——
    它就調轉了方向，往蕭歸安所在的地方而來。
    看著距離似乎很遠，移動的速度也很緩慢，但是就以它那龐大的身軀來說，一下子就能夠蔓延過一條條大道，半座城市匍匐在它的腳下。
    不過短短幾瞬，它就離蕭歸安的方向很近了。
    “該死，那隻『清道夫』怎麽轉向了?什麽家夥竟然在靜謐時刻哼歌啊？！”
    西邊的一座隱匿的高塔之上，一個全身穿著特製服裝的人正舉著兩隻瞪得滾圓的豎瞳眼球，時刻觀察著那隻龐大生物的行進方向。
    在這團團的死亡黑霧之中，被這個看起來跳脫的娃娃臉年輕人，常明瑞舉在手中的眼球，正是一種中級鬼物，『窺瞳』，能夠短暫地透過夜中靜謐時刻的黑霧，查看情況。
    在經過局裏的改造和一些特殊手段加工之後，變成了和現實中差不多的望遠鏡。
    “那個方向，除了那一座特異點學校，就按照之前搜集到的信息來說，不太可能具有能夠吸引『清道夫』的存在。”
    “當然了，那也不是我們能夠揣度的……”
    一個看起來有些嚴謹的黑發青年推了推眼鏡，手裏拿著一大本記錄本寫寫看看。
    發生了與往常不一樣的情況，麵對那讓人連一絲反抗的勇氣都生不出的物種，怎麽可能讓人不感到焦慮和恐懼。
    哪怕現在距離得極遠，他們又處在沒有遊戲觸發點的地方，可是，手還是會抖啊……
    隊伍裏腰間別著一把長刀的高馬尾辮女子握緊了刀柄，身子微微緊繃。
    在這個世界之中，稍微行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任何一點細節都不能放過。
    他們現在能夠站在這裏，都不知道經曆了多少生死時刻，需要多少常人所不具備的勇氣和能力。
    觀測小隊，一直是【天極】局中死亡率最高的。
    站位最靠後的中年男人麵色平靜，嘴裏叼著一支沒有點燃的煙，他的臉上似乎還有著尚未愈合的傷口，目光沉沉，也試圖穿透那層層黑霧看見些什麽。
    他顯然是這一支小隊的中心人物，第九探查小隊隊長，劉峰。
    無論這一支小隊是怎麽樣想的，總之這個夜晚有無數的鬼怪察覺到了不對勁。
    哪怕是鬼怪，也是會感到畏懼和懼怕的。
    殺死比自己弱小的，臣服比自己強大的，哪怕是在這個異化的驚悚世界中，這也還是絕對的真理。
    空氣之中好像濕氣變重了一些，而且感覺陽台外麵好像比剛剛更暗了，像是有什麽存在遮擋物一般。
    那在另一棟的黑影早就因為『清道夫』的靠近而消失得無影無蹤，瑟瑟發抖地躲進了樓裏。
    四周都很安靜，甚至能夠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就像是驚雷一般大。
    等等——
    那麽大的呼吸聲?
    他意識到那不是自己發出的聲音。
    蕭歸安抬眸望去，隻見開闊的陽台外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東西，有著一隻隻碩大的紅色眼球正在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還伴隨一陣腐臭血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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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麽東西?！！！
    要命啦！
    心髒好像一瞬間都要停止了跳動，瞳孔劇烈收縮，麵對眼前的龐然大物，蕭歸安一時間說不出什麽話來。
    那些觸手眼睛緩緩地收了回去，『清道夫』緩緩地俯下身子，隱藏在厚重的肮髒皮毛後麵遮住了它真正的眼睛，但是卻無礙於它看見蕭歸安。
    它輕輕地嗅了嗅，感知著蕭歸安。
    沒有濃鬱的絕望和恨意，倒是有些恐懼，就是根本不夠塞牙縫。
    不過它現在已經半飽了，沒那麽想吃。
    是這個小東西嗎？會發出奇怪的聲音……
    【真的好大隻……】
    其實靠近蕭歸安的『清道夫』不知道縮小了多少倍，為了能夠用它那狹小的眼睛看清他。
    現在差不多隻有一棟10層樓的高度。
    當『清道夫』將剛剛那些伸出的觸手藏回厚實的皮毛之中去時，蕭歸安才看清楚了它的全貌。
    嗯——
    怎麽說呢，雖然聞著好像很臭，但是自己麵前的這隻龐然大物好像一隻皮毛過長的棕毛大狗啊！連眼睛都遮住了。
    雖然感覺自己現在腿軟得走不動路了，但是蕭歸安還是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至少表麵上依舊古井無波的模樣。
    現在大家都是鬼了，死也不會再死，何必害怕呢。
    不知者無畏。
    【係統，係統在不，麵前這是什麽啊？】
    【叮——】
    【『呆滯癡愚，動作遲緩，模樣醜陋，殘暴可怕的世界垃圾清理者——清道夫』
    由它們清理過的城市會變得更加幹淨哦！
    沒有殘骸，沒有血跡。
    不挑食的它們什麽都吃，絕望，恨意，恐懼……一切惡意，一切負麵情緒都可以成為它們的食物。
    它們通常在黑夜之中的靜謐時刻出來清理城市，身軀無比龐大，介於虛幻與現實之中，可以自由變幻形態大小……】
    【等級：不明】
    【力量：不明】
    【當前狀態：不明】
    【以扮演者當前能力不建議過多接觸——】
    當然有的話係統沒有說全。
    例如說，餓極了的『清道夫』可是什麽都吃的，這種玩意兒，就算是在驚悚世界裏，鬼怪也不願意過多招惹。
    天知道它不過是去溜達了一圈，回來就發現蕭歸安招惹來了這種髒東西，它的數據都要混亂啦！
    希望它的形容詞能夠讓蕭歸安馬上就知難而退，回到房間裏去。
    【哦——原來是勤勤懇懇清理城市的大狗狗啊！】
    零號係統??！！
    它剛剛那一堆形容詞都是白加了嗎？
    你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嗎？
    係統覺得疑惑極了。
    “真的啊，你看它，雖然看起來是沒有特別的幹淨，但是看著挺溫順的不是。”
    蕭歸安的腦回路還是很奇特的。
    這麽一解釋，他又微微鬆下心來。
    “ok，讓我來看看誰是daddy的乖狗狗~”
    直接上手摸是不太可能的。
    回房間拿了一雙手套，蕭歸安接著輕輕打開陽台的安全鎖，然後晃著腿坐在陽台的護欄邊緣，向清道夫伸出了手。
    入手的感覺雖然有一些粗糙和紮手，但總體上還算柔軟，就是應該很久沒有清洗過了，那股仿佛死人堆和垃圾場裏爬出來的味道一直縈繞在蕭歸安的鼻尖。
    他少年時老家養了不少中原田園犬，所以擼狗的技術應該還沒有太過退化。
    清道夫竟然微微發出了類似咕嚕的聲音。
    “哎呀，真乖，好狗狗~”
    蕭歸安微微眯眼，顯得很閑適。
    吞噬著所有生命的黑色迷霧之中，在這清道夫出沒的靜謐時刻，麵容隨和儒雅，帶著書卷氣的長衫青年旁若無人，麵無懼色地逗著詭異至極的怪物。
    而那怪物似乎真的溫順地低下頭顱，麵對青年展示臣服的一麵。
    而就在它的背麵，無數龐大無比的白骨和蠕動的肉瘤交織著，讓整片天地都顯示得擁擠了起來，一張如同深淵的尖銳嘴巴似乎在咀嚼著些什麽，像是人類的斷肢殘骸在其中翻滾著。
    黑發青年那平和的氣息，好像他不是在和一隻恐怖龐大的怪物相處，而是在茶室裏煮茶聽琴一般。
    何等詭異又神聖的場麵！！！
    遠在另一側的探測小隊，那個偷偷觀測著陽光小區的常明瑞呼吸急促，似乎要喘不過氣來，他的背後早就被冷汗浸濕了，渾身上下都在顫抖著。
    劉峰立刻察覺到了不對，立刻上前奪走了常明瑞手中的鬼物，一個手刀砍在對方脖頸上，讓對方脫離了那種魔怔了一般的狀態。
    好一會兒，常明瑞才緩緩轉醒，隻是他的臉色還是很難看，嘴唇微微顫抖著，眼神之中透露著驚恐，“我……我……”
    他半天吐不出一句話來。
    “深呼吸，冥想冷靜一下，你的驚悚值剛剛差點就要突破臨界值了，要不是隊長發現得早，你的腦子可能會爆掉的。”
    眼鏡青年輕輕拍了拍常明瑞的肩膀，他的聲音確實像是有一種能夠讓人平靜的力量，在他的安慰之下，常明瑞的呼吸平穩了一些。
    不過按照對方這個情況，恐怕他們今天的探測也必須結束了。
    劉峰緩緩得蹲下身子，直視著常明瑞的眼睛，沉聲問道，“你看見了什麽？”
    常明瑞的身子一抖，眼前似乎還能夠浮現那詭異扭曲的一幕，斷斷續續地說道，“有……有個人在把清道夫當成寵物一樣逗， 這……太……太不可思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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