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是你聽見的那樣，無眠者，沒有任何的深意。”
    金發天使說完話之後，看起來興致不高，有些走神的樣子。
    “為什麽？”
    楚寒行實在是看不透麵前的詭異存在究竟是怎麽想的。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無眠者，這是醫生不願意醒來的美夢，卻是信徒們的噩夢，身為『神明』，我可不喜歡這強人所難的夢境。”
    神明……
    明明之前【夢境天使】從未如此稱呼過自己，是剛剛托克爾森醫生來了之後才變成了這樣。
    信仰，神明……
    浮上心頭的猜測讓楚寒行有些喉頭幹澀。
    他當然清楚是對方保下了自己，而有些時候則必然付出某些代價。
    “你……”
    能再說些什麽呢？
    感謝祂?安慰祂?
    似乎無論哪種都極為的荒謬。
    楚寒行無話可說。
    金發天使一瞧見對方這個神情，就知道他可能猜出了幾分。
    祂立刻裝起了可憐，可是那雙眼睛裏卻是濃濃的趣味和興奮。
    “所以說，無眠者，我甚至連自由都割舍了，可是你甚至不願意讓我看一看你的內心，而且還總是對我說謊。”
    這個話題，楚寒行並不想要和金發天使多加討論，因為祂說的全部都是事實。
    “那你打算怎麽做?”
    “唔——”金發天使撐著下巴，思索著。
    “不如放一把火燒了整間修道院?”祂如此提議道。
    這方法真的可靠嗎？楚寒行報以質疑的態度。
    “我是有想法，不過具體的執行人是你，無眠者，我幫不上什麽忙。”
    金發天使看起來極為真誠地說道，“畢竟，我能做的隻是編織夢境而已，其他的什麽事情，我可做不到。”
    說完，祂還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說的都是真的。
    【夢境天使】：弱小，可憐，無助.jpg
    楚寒行：……
    有的時候人就是這樣。
    這明明真相已經擺在了眼前，卻不願意相信。
    “現在這間教堂是我的地盤了，無眠者，在你恢複正常之前，就先待在這裏。”
    楚寒行的狀態一點都不好，金發天使當然能夠看出來了，他一直壓抑著自己。
    要是沒有控製好的話，當場異變了也說不定。
    “需要我幫你嗎？”
    【夢境天使】見縫插針，一點也不願意放棄能夠窺探楚寒行靈魂內心的機會。
    “不用，給我半天時間。”
    楚寒行也明白自己現在需要調整。
    不知道為什麽，他並不希望在【夢境天使】的麵前展露自己異變的另一麵。
    “那就這樣吧，無眠者，時間到了，你自己來找我……”金發天使的話音越來越低，祂的身影變得虛幻起來，像是潛入夢境中的世界一般。
    最終整個破碎的教堂正廳便留下了楚寒行一人。
    蕭歸安剛剛庇佑楚寒行，有他自己的主觀意願在裏麵，另一部分則是『萊』的反應。
    它顯然也不希望楚寒行被醫生注視到。
    問及原因的時候，『萊』就語焉不詳的。
    『……誰知道‘特異體’還有……哪些可怕手段……在這裏拉他一把……也不是不行……』
    既然想法一致，『萊』又像簽了保密協議一樣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蕭歸安也並不強求。
    反正對於這種事情，他都很隨意的。
    蕭歸安輕輕落在距離廢棄教堂不遠處的地方，慢慢擬態回人類的模樣。
    金發男孩手中懷抱著一本血紅色的書籍，一瘸一拐的地緩緩走在風雪之中。
    他打開手中的書籍，微微垂眸，扉頁之中存放著兩株帶著淡淡苦味草藥。
    和那個風塵仆仆的醫生從懷中掏出來的一般無二。
    這片小小扉頁，讓時間和空間在草藥上都失去了意義。
    正如這間修道院中停滯的一切，那停留在了原地的托克爾森。
    “自欺欺人的夢啊……”
    命運是如此地充滿預兆。
    【夢境神明的隨從冷哼一聲，表示不喜歡您的這句發言】
    【來自某個宇宙的xx發出感慨，祂不喜歡愛捉弄人的『命運』】
    【誕生於黑暗之中的隱秘存在依舊關注著您的造物】
    【一位擅長預知的偉大存在認為和您能夠有許多的共同話題，祂投來了更多的注視】
    【盤踞在遙遠星雲的存在表示能夠理解，祂喜歡這樣的戲劇性】
    ————————————————
    蕭歸安重新回到了廢棄教堂之中。
    如果他在夢境之中以伊薇爾信仰的那位神明的名義。
    讓伊薇爾他們一行人離開『坎羅爾斯』修道院的話，不知道能不能夠做到。
    不過就看托克爾森那個樣子，那群孩子之中有一個人還生著病。
    托克爾森可能就不會讓他們離開這個地界。
    要是一個激動，托克爾森也直接將伊薇爾他們變成辛麗婭那樣。
    那就完全不用擔心會死去這個問題了。
    既然沒辦法踏出修道院的話，起碼別待在中間區域的醫院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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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個合適的理由，轉移到這間廢棄教堂裏麵也好。
    至少還在修道院之中，托克爾森可能還不會過分應激。
    今夜時分，醫生就該從那荒誕的夢境中醒來了。
    不過自己以那位【帕那亞】神明的名義傳達箴言，這樣做會不會有些冒犯呢？
    就算冒犯了，他也會選擇去做。
    畢竟，這是為了祂為數不多的眷屬。
    想必那位掌控生命與治療的神明，應該是和善的吧？
    ——————————————
    “天啊，天啊……真的是【帕那亞】冕下嗎？……”
    “我是不是還在睡夢之中呢？……”
    “怪不得來時覺得那樣昏昏沉沉……”
    “現在要打起精神來，伊薇爾！……”
    “你知道嗎？塞萊斯特……冕下，是冕下……”
    “這是不是說明，是不是說明……”
    詛咒有打破的希望呢?
    伊薇爾再怎樣成熟，在麵對讓人感到未知的死亡時，她也依舊會感到有些惶恐。
    紅發少女看起來十分的容光煥發，整個人精神勁頭都好了起來。
    她在廢棄教堂之中來回踱步，臉上是難掩的激動之情。
    畢竟自己信仰的神明已經許久未給出回應了。
    經曆了很多事情，伊薇爾在最初的激動之後，便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深呼吸了幾口氣，開始在心中思索著要如何做到神明的指示。
    雖然疑惑於【帕那亞】冕下為何會給出那樣的啟示，但是一位合格的信徒隻需要去完美的執行。
    “禱告嗎？”
    在提到禱告之後，蕭歸安那腦海裏浮現了那已經麵目全非的教堂正廳。
    “那個教堂……昨天晚上風雪太大了，吹壞了教堂的玻璃，現在裏麵一團糟，暫時要封閉起來了，我剛剛遇見一位【禱告修女】，她告訴我的。”
    “怎麽會這樣？修女們應該沒事吧？”
    伊薇爾不由得驚呼出聲，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們當然沒事了。
    因為她們已經逝世了。
    “沒事的，我們不要去打擾她們就行。”
    “嗯嗯……”伊薇爾心有餘悸地回應著。
    她細細叮囑待在廢棄教堂的人，然後和蕭歸安踏上了返程的路。
    此刻外麵的風雪似乎依舊很大，完全沒有止息的感覺，可是卻幾乎沒有落在它的身上。
    “是冕下嗎？……”
    【塞萊斯特】點了點頭，“應該是。”
    是這樣嗎？
    伊薇爾側身看向自己身旁的金發男孩。
    也許紅發少女知曉了些什麽事情，但是她能夠明白別人的心意，所以也未曾說出口。
    伊薇爾溫柔地笑了笑，輕聲說道，“謝謝你，塞萊斯特。”
    “謝謝你陪著我。”
    一大一小的身影行走在暗夜的風雪之中，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不知道托克爾森醫生會不會同意……”
    蕭歸安想了想，給她支招，“醫生最在意的就是病人的感受，伊薇爾姐姐，你往這個方向說就可以了，他應該不會拒絕的。”
    而事實證明，蕭歸安想的並沒有錯。
    托克爾森又變回了那副冷淡自持的醫生模樣。
    在伊薇爾那極為懇切的話語中，托克爾森沉默了很久，身上的壓迫感似乎在一點一點的增強。
    但是紅發少女目光堅定，有理有據，一點兒也沒有被他身上的氣勢嚇到。
    她很會掌握說話的藝術，進退有度，一番勸說下，托克爾森不由得動搖起來。
    是他自己還了解的不夠多，也許伊薇爾說的有道理。
    內心掙紮了許久，身形消瘦的黑發男人才微微點了頭，“可以，但是明天的診療需要進一步地推進。”
    診療?
    這可不是一個好信號。
    同意了其他孩子的離開，但是托克爾森的視線卻落在了金發男孩的身上，“塞萊斯特，你留下來。”
    蕭歸安沒有異議。
    他本來就是打算在這裏等著楚寒行的到來。
    “托克爾森醫生……”伊薇爾輕輕抿唇，還打算再說些什麽。
    但是蕭歸安扯了扯她的袖子，對她搖頭示意。
    就按照他們之前路上約定好的那樣。
    自己留在醫院沒關係的。
    “好，塞萊斯特……不會有事的，對吧?”
    “嗯，不會有事的，伊薇爾姐姐，我向你保證。”
    金發男孩勾了勾唇角，極為難得地露出了一個笑容，讓那張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顯得更加生動幾分。
    看見這樣的一幕，伊薇爾卻不覺得欣慰，反而覺得有些惶恐起來。
    這是一種沒來由的預感。
    她突然覺得麵前的男孩就像是隨時會散去的幻影，如同一陣風，怎麽樣也抓不住。
    “那我等著你，塞萊斯特……”
    ——————————
    今天三樓往上的人並沒有下來。
    托克爾森和那些藥劑師的身影也幾乎看不見。
    在過去的這個時候，辛麗婭他們是不是已經要走到生命的盡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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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在等待之中度過。
    時間似乎流逝得很快，又似乎很慢。
    金發男孩坐在醫院一樓的長廊之中，昏暗的環境裏，他一直安靜地翻看著手裏的書籍。
    “嗒嗒——”
    腳步聲由遠及近。
    光亮也隨之靠近。
    帶來一身寒氣的黑發青年步伐極穩，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
    他的手中拿著一盞燃油燈，照亮了黑暗的走廊。
    那修長挺拔的身影在金發男孩的麵前站定，然後單膝蹲下，將手中的燃油燈放在了【塞萊斯特】的身邊。
    “塞萊斯特，看書應該選有光的地方。”
    楚寒行輕聲說道。
    蕭歸安抬眸看他。
    時間遲了很多，看來楚寒行的狀態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差很多啊。
    也不知道現在調整得怎麽樣了，能不能應對接下來的情況。
    【塞萊斯特】輕輕合上了手上的書，平靜至極地看著麵前的人。
    在【救世主的佩劍】沒有給出任何反應的時候，楚寒行更傾向將麵前的男孩當成那個學做人類的【塞萊斯特】。
    而不是【夢境天使】的偽裝。
    他能夠感受出來的，兩者的區別。
    同位一體，氣息卻天差地別。
    可是，自己真的能夠將兩者分開嗎？
    【塞萊斯特】和【伊魯瑟瑞】本來便是一體，在某些本質之上，是完全相同的。
    隻不過人那所謂的情感，希望是【塞萊斯特】變成【夢境天使】，而不是【夢境天使】化作【塞萊斯特】。
    因為前者似乎會讓一些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至於後者的話，那隻能說【夢境天使】就連編織謊言都十分地在行了。
    楚寒行站直起身來，又說了一句話。
    “風雪，就要停了。”
    這句話，他想說給對方聽。
    金發男孩微微低下頭，好半晌才回答道，“是啊——”
    楚寒行內心微微一動。
    可是隨之而來，就是【救世主的佩劍】瘋狂的顫動。
    “你遲到了很久，無眠者。”
    金發天使再次抬頭時，臉上的神情已經完全改變了，仿佛剛才那個顯得孤獨脆弱的男孩隻是一個幻影一般。
    那雙金色的眸子如同鎖定獵物一般鎖定了楚寒行。
    楚寒行覺得指尖有些發冷了。
    是第二種情況嗎？
    如果楚寒行能夠再多了解一些，他就能夠知道【夢境天使】是難以忍受等待的。
    所以剛剛落座在那裏的，隻會是人類【塞萊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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