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亭塵】
    最終落在黑板之上的卻是這幾個字。
    代理係統給出的理由是反正學生最多也隻會稱呼一個姓氏。
    給出真正的全名的話。
    可能會不利於教師這個角色的扮演。
    而且大部分進入這一間學校的鬼怪npc都不會用原原本本的真名的。
    【所以……】
    代理係統詭異地頓了頓。
    像是卡了大喘氣一般，才機械平緩地說道，【所以宿主還是不要給出完整的真名好。】
    蕭歸安對此倒是沒有多少異議。
    黑發青年的字不像他表麵上看起來那麽溫和有禮。
    而是帶著幾絲銳利的筆鋒，如遊龍一般，大氣好看。
    淺白色布帶像是一層薄霧。
    隱約透出黑發青年鼻梁和眉骨的輪廓。
    教室之中的每一個學生都能夠感受到對方那如有實質的目光從自己的身上掃過。
    沈嚴坐在第三組的第五桌，他眼底流露出幾分擔憂。
    他最先鼓起掌來。
    整個班級這也才跟著鼓起掌來，表明對這位新老師到來的歡迎。
    沈嚴希望這樣能夠讓那些家夥有所收斂。
    畢竟晏老師如今還成為了他們的班主任。
    對於他們的約束力會更大一些。
    掌聲結束之後。
    有學生率先舉起手來。
    視線從來沒有從蕭歸安的臉上移開過。
    “這位同學，你有什麽問題？”
    那名男生站了起來，推了推眼鏡，質疑道，
    “老師，您這樣……看得見嗎？
    而且，您真的要當我們的班主任了嗎？來管理我們一整個班級嗎？”
    “同學們不用擔心。
    我雙眼出了點問題，隻是些許畏光而已，過些時日就會好了。”
    “至於班主任，是的。”
    “我會製訂新的班規與諸位共勉。”
    黑發青年勾起唇角，說道，
    “因為你們就是未來的希望。”
    等過陣子，他能夠將燭龍外逸的力量全部收回之後，眼睛自然也就恢複正常了。
    那一個男生上下又打量了蕭歸安兩眼，嘴裏小聲地呢喃了一句，“班規……”
    看起來有些拿不定主意地坐下了。
    又有一個女生舉起手來。
    她正是班級的語文課代表，剪著幹淨利落的短發。
    臉上的微笑恰到好處，既顯得禮貌又帶著優等生特有的自信。
    聲音也清脆響亮，“老師，我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
    “畢竟了解老師的學術和教學水平，也更有利於我們接下去的學習不是嗎？”
    這樣的情況。
    蕭歸安在剛剛方七風的課堂上已經見識過了。
    所以他欣然接受了合格流程。
    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當然，畢竟教學相長。”
    女生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個筆記本，翻到其中一頁。
    “這是我們課餘時間寫的一首七律詩，想讓老師點評一下。”
    眼瞧著黑發青年毫無防備地要將本子拿走，女生臉上的笑容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弧度。
    看著對方修長的手指最終落在了本子之上，然後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地拿走了。
    女生：？
    本子之上的筆畫之間有著遊動的黑氣。
    每一句的第四個字連起來就能夠發現是極為不吉利的四個字——“魂飛魄散”。
    就如同詛咒一般。
    黑發青年看了起來，甚至還平緩地念了兩句。
    “平仄工整，用典恰當，就是有些詞藻堆疊。”
    女生的笑容有些僵在了臉上，聽著對方真的評論起來。
    是沒有直接看見的緣故吧？
    可是不會這麽輕易地就讓對方逃過去什麽的。
    有些汙染侵蝕可不是單單閉上眼睛就能夠避免的。
    “老師，您覺得怎麽樣？有沒有哪裏需要改一下呢？您要不直接幫我們改一改？”
    “可。”
    講台上麵粉筆盒之中就有無人認領的水筆，蕭歸安隨意拿起一支。
    哦——
    看看啊——
    他還拿了那上麵的筆。
    嗬嗬，用得了嗎？
    寫得動嗎？
    不怕被咬一口嗎？
    然後在全班的注視之中，
    黑發青年打開筆蓋，直接在本子上麵寫了起來。
    那筆既沒有滴血沾染本子和對方的手，也沒有刺傷對方什麽的。
    就和普普通通的筆沒什麽兩樣。
    “我覺得此處的’破’字稍顯刻意。
    有種生搬硬套之感，若是能夠改成‘斬‘字的話，會更合適。”
    而就在黑發青年劃掉原本的【破】字，寫下【斬】字的一瞬間。
    後排有一個男生悶哼了一聲，嘴角滲出血絲。
    他緊緊地咬住了嘴唇，掐住自己的手臂。
    才沒有讓自己在課堂之上喊出來，渾身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臉色無比蒼白，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剛剛他真的覺得自己被斬裂成了兩半。
    直接從身體中間撕裂開來，那種疼痛的感覺真實得可怕。
    旁邊的學生自然是注意到了對方的異常。
    全班的氛圍更加沉重了幾分。
    “其實這裏也能夠修改的，改成【墜】字……”
    黑發青年如同一無所覺一般，還想要繼續提筆更改。
    “等，等一下老師！”
    女生已經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了。
    眼瞧著對方居然想改自己寫的字。
    頓時心生不安和恐懼。
    有些急切地打斷對方，“要不下次再修改什麽的，我就不要浪費同學們的時間了。”
    ”嗯？好，課後亦可來與我一同探討的，寫作本便是集思廣益，多多益善。”
    蕭歸安很好說話地停下動作，將本子還給對方，溫和地說道。
    對於探討寫作的這種事情。
    他是非常樂意的。
    學生這個時期的思想還是十分浪漫自由的，會碰撞出不一樣的火花，帶來無限的靈感。
    什麽，自己還要去找他？
    難道不能夠直接跳過這個環節嗎？
    不去的話，可不可以啊？
    這算不算是對自己的警告呢？
    該死的，沒有想到對方這麽心思深沉。
    女生拿回本子，如喪考妣地坐下，身上的氣息萎靡得可怕。
    “諸位同學可還有何問題?”
    學生們齊齊搖頭。
    暫時還摸不清對方的底細，他們還是老實一點好。
    反正之後還有的是機會。
    就看對方能夠撐到什麽時候吧？
    “如此便好。”
    蕭歸安拿起粉筆在黑板上書寫起來，與此同時，屬於他的天賦屬性能力也在無聲無息地發動著。
    【班規：
    第一，準時到校，到教室參加早讀，禁止遲到早退，遲到者靜立至第一節課之前。
    第二，值日生必須認真完成打掃，保持教室整潔，禁止亂丟垃圾。
    第三，課堂禁止喧嘩打鬧，需要舉手發言。
    第四，禁止傷害同學，打架鬥毆，違者需要接受【等同懲罰】。
    第五，作業必須按時完成，否則需要接受班主任的私人輔導。
    第六，不許對班主任撒謊，否則下一次所言必為真實。
    第七，……】
    一些看起來不關痛癢的班規，雖然有些奇奇怪怪的後綴。
    但是表麵上看起來常規得不能再常規了。
    他們要不要遵循都是自己的事情。
    對方有足夠的能力一個個地管束他們嗎？
    學生顯得有些興致缺缺，似乎並沒有怎麽放在心上。
    但是有點奇怪，好像有什麽看不見的束縛纏繞上了他們的身軀。
    有某些沉重的東西壓在他們的靈魂之上。
    讓人一時間覺得無法掙脫。
    渾身上下哪哪都不太對勁。
    “除了上麵的幾條，還有一些規定，老師要和你們說清楚。”
    黑發青年放下手中的粉筆，轉過身來看向台下的學生們，氣息沉靜悠遠。
    他明明隻是站高一節的講台之上而已。
    卻好像處在一處旁人永遠無法觸及的高峰，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渺小眾生。
    【凡是我認可的學生，必受我的注視】
    【凡違反規則者，必承擔等價代價】
    【凡是我許下的承諾，必將實現】
    “這些規則，即刻生效。”
    當黑發青年的最後一個語音落下，整個空間發出了一聲無聲的尖嘯——
    波及範圍的似乎不單單是這一小間教室。
    像是億萬本書同時合上的悶響，又像是古老契約蓋印時的震顫。
    所有學生都微微睜大眼睛。
    他們感受到有什麽話仿佛在喉嚨裏燃燒。
    每一個音節都化作滾燙的烙鐵，由內而外的灼燒著每一個存在。
    有些事情正在被更高階的規則和力量重新定義。
    不是被剝奪，而是“規範化”，仿佛他們此刻都被裝進的某個看不見的相框裏。
    這不是命令。
    而是命運在宣讀判決書。
    而在這一切混亂的中心，【作家】隻是靜靜地站著。
    他的身影在扭曲的光線中顯得異常穩定。
    仿佛所有瘋狂的規則變動都不過是他的倒影。
    如水中月，鏡中花。
    這種感覺如同潮水淹沒一切。
    隨後又悄無聲息地散去，仿佛消失不見了一般。
    學生們麵麵相覷，他們稍微移動了一下。
    看一下自己是否還具備對身軀的掌控權。
    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
    所有的都如同往常一般。
    剛剛那轉瞬即逝的感覺，難道全部都是幻覺嗎？
    消失得這樣的快，讓他們想要再感受都沒有機會了。
    不能夠輕舉妄動的！
    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那種溫和知禮的氣息又重新地回到麵前黑發青年的身上。
    再沒有如他一般鮮活的存在了。
    謙謙君子般的教書先生，不外如是。
    “班規就是這些了。”
    “良師益友。”
    “希望我能做到如此。”
    “今日是我初就任，對諸位同學還不是非常的熟悉。”
    【作家】聲音溫潤，像午後曬暖的茶。
    “希望大家能夠向我介紹一下自己，姓名，興趣愛好皆可，又或者是某些各位難忘之事。”
    “若是不便言明也無事。
    “我隻想著能夠認得你們即可。”
    這一字一句都說得極為真誠，能夠感受到對方都是發自肺腑的。
    但是正因為如此，才會讓所有這間教室中的所有存在都詫異無比。
    教室裏安靜得有些詭異。
    沒有存在什麽對抗，就像再平常不過的日子一樣。
    似乎終於可以在這高壓又密不透風的輪回囚牢之中鬆一口氣。
    “那我們就先從第一排開始，如何？”
    黑發青年的目光落在最前排的少年身上。
    盡管看不見對方的眼睛，但是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情緒。
    就像是天空包容萬物一般。
    少年臉色蒼白的不像真人，他扭扭捏捏地站了起來。
    動作和身子都有些僵硬。
    像是幾百年都沒有動過的老式機器一般。
    他張了張嘴，喉結滾動了幾下，像是不習慣用聲帶發聲。
    “我......”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很久沒用過。
    是因為恐懼嗎？
    又或許是因為緊張?
    誰知道呢。
    “我叫白夜......喜歡......”他停頓了一下，提出了一個最樸實無華的答案，“喜歡學習。”
    蕭歸安點點頭，在學生名冊和檔案資料上找到對方。
    他的嘴角帶著鼓勵的微笑：“很好的愛好。下一位？”
    下一位是一個女生，她的身子大半都隱藏在陰影之中。
    女生站起來目視前方，語氣平靜地講了自己的名字，愛好是閱讀。
    麵對這位神秘的老師。
    一班的同學都默契地保持了一種觀望的態度。
    把對方要求的話說了，其他的沒有提及，對方也沒有表露出什麽不滿意的情緒。
    大部分的學生都隻稍微講了一下自己的名字，關於興趣愛好什麽的，說來說去都是那幾樣。
    什麽喜歡做卷子，讀書，學習之類的。
    或許這在很多人的印象之中，這就是一個好的班級裏麵的學生應該有的學習習慣和興趣。
    就連愛好什麽的，也都應該和學習有關。
    有個男生瞧了好幾眼那站在講台上的身影，輪到自己的時候。
    他把筆拿在自己手中轉著，又放下，又拿起，才開口說話。
    “我……以前……現在也……”
    “……喜歡打遊戲……”
    說完，他低下頭來，偷偷瞄著上方那道身影的臉色。
    對方依舊一切如常。
    “這等興趣頗為獨特，想來是有利於思維之運轉。”
    聽到對方這麽說，男生抿唇，尖銳的牙齒有些收不住。
    黑色的瞳孔迅速占據整個眼睛，有些猙獰可怕，眼周旁邊浮現出發黑的紋路。
    這是因為興奮而導致的。
    他頗為滿意地坐下來，那些異化的可怕模樣也漸漸淡去。
    一整節課下來，黑發青年始終保持著那種平靜的注視。
    既不驚訝於他們的愛好，也不對他們的遲疑表現出不耐煩。
    就就像這真的隻是一堂普通的開堂第一課。
    就像他們真的隻是一群普通的高中生。
    當最後一個學生介紹完時，下課鈴也剛好響起了。
    沈嚴有些難以置信，他環顧四周。
    沒有想到這些家夥居然真的老老實實地待在座位上，等待著介紹自己。
    蕭歸安合上手中的學生手冊和資料。
    這一節課收獲頗豐。
    下一節課就是九班了，也不知道這另一個所謂的最差的班級會是怎麽樣的呢？
    那個班級的學生，會如何迎接自己這位新老師？
    蕭歸安心中生出幾分期待，看向沈嚴，“好了，同學們下課，班長和我來一下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