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仍在猶豫要不要開口告訴舒爾茨實情，後者的態度實在是太奇怪了。
    他雖然看上去對指揮官現在的統治很是不滿，但言語間並沒有流露出什麽過分的情緒。
    他仿佛是一個遊離於營地以外的看客。
    這讓邵明難以琢磨對方的想法。
    哪怕他直接明說他要造反，也沒有這麽多事情。
    現在是雙方各有隱瞞，相互拉扯的時間。
    在揣摩對方意圖的同時，既要保守自己的實力，又要讓自己有所價值。
    簡單來說，他遲遲不願開口的原因有兩點，一是火車本身，二是火車上的小女孩們。
    他不得不注意到的一點是——這座小鎮是一條支線鐵路的終點站，無論舒爾茨站在哪一頭，一列武裝齊備的火車都能成為一個重要的戰略資源。
    站在營地的角度上說，仍可以快速投入使用的鐵軌和火車可以為收複失地收集物資帶來難以想象的收益。
    而站在政變的角度上說，那層木牆即使經過加固也沒辦法擋住列車的衝擊，沒有什麽比這東西更適合製造混亂。
    隻要知道火車的存在，沿著鐵路線，位置並不難找到。
    但要考慮的不止於此。
    另一方麵，小女孩們的安危也需要考量，以舒爾茨口中指揮官的思想來看，他可能不會太樂意接受這麽多毫無勞動能力的人。
    或許有了這個“弟弟”的幫助，到時候也沒那麽麻煩。
    眼見三人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舒爾茨也沒有露出不滿的神情，反而緩緩開口道。
    “那我來說說我的猜測。”
    “你們的車看上去並不適合長途旅行，你們也不著急於來到營地，而是一直想要進城去。”
    “這讓我很好奇。”
    “通常來講，一支大隊伍有人在前麵探路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們作為前哨而言一般也不會那麽快被信任。”
    “但當他們到達營地以後，都會如實匯報他們的團隊情況——畢竟這是他們的目的，不是嗎？”
    “為所有人找到一個可以安全地度過餘生的地方，一座大營地能夠讓他們基本放下戒備。”
    “同時他們也要知道營地的態度如何，能不能接納他們隊伍中的所有人。”
    “但你們……”舒爾茨若有所思，“你們到目前為止還在試探。”
    “根據我的經驗，你們團隊的人數大致在二十到三十人左右，戰鬥人員可能在半數。”
    “隻有這種情況下才能放心大膽地派出幾個壯年男性去做偵察。”
    “況且你們的車改裝程度並不低，幾個人還是要花費不少時間的。”
    “而人數又不至於太多，如果有上百人放在外麵，一定會派來更強力的偵察隊伍——甚至不隻一支。”
    “那麽多人也等不了太久。”
    “你們執著於進城收集物資，說明儲備可能並不算多，但你們也並不想和營地扯上關係，因為你們不太信任這種成規模的大型組織——也就是說你們還有一些需要隱藏起來的東西。”
    “很有可能是與你們團隊人數不匹配的大量武器或者老人孩子之類的。”
    邵明注視著舒爾茨的眼神變成了審視，如果他所言非虛，這個流水線上的工人在末日來臨之後確實見了不少“世麵”。
    “我認為，你們來到這裏很大部分的原因是那一場意外，這裏並不是你們的終點。”
    “不過這才是最讓我困惑，也是最讓我關心的一點，你們到底要帶著那些沒有自保能力的人去哪裏。”
    “所以，說說吧。”
    對方絲毫沒有要放棄的意思，邵明猶豫片刻，還是開口。
    “你猜的，已經大差不差了。”
    皮卡車仍然在街道中慢悠悠地穿行，隨著天色逐漸變暗，窗外的景色也慢慢從樓房變成了工廠和倉庫。
    邵明基本講述了團隊的情況，火車、人數、火力配置、物資儲備一類的情報一個字沒提。
    當然，話語間的關鍵，是要把小女孩們全都下在這個營地。
    聽完邵明的闡述，舒爾茨先是難以置信地看向三人，又恍然大悟地笑了起來。
    “這樣就解釋得通了，所以你們才不會想在營地過多停留，你們才會一直有所隱瞞。”
    邵明有些不解地看著他的笑容，“所以，我們或許需要你的幫助。”
    “不用我幫忙她們也可以留下來，在營地裏，十歲以上的孩子也需要參加勞動……隻不過他們的休息時間也少得可憐。”
    “至於安全問題，倒是可以得到保證。我也會和指揮官通報一下在托爾高發生的事情。”
    舒爾茨搖搖頭，接著說道：“我想你們選擇不多，隻要這裏不是什麽大妓院，你們也不會讓這些孩子阻礙你們。”
    雖然邵明不太想承認，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這一點毋庸置疑，他們不可能帶著這麽多孩子一路向東，隻要營地不傷害她們，目的也就達到了。
    “在這之前，我有一個問題。”
    舒爾茨問道。
    “你們怎麽知道終點是安全的，如果那裏也是屍橫遍野的模樣，這一趟旅程不是完全沒有意義？”
    “總不能說什麽，旅途的意義在於旅途當中，而不是目的地吧。”
    舒爾茨又露出那股能看穿人的眼神，“你們幾位看上去可不是這麽文藝的人。”
    “我已經告訴了你我們的情況，現在你可以給我們說真話了嗎？”
    邵明直接選擇無視這個問題，回頭拋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你不可能平白無故告訴我們營地的不好，你是他們中的一員，還是說你不想更多的人加入進來？”
    “有一點吧。”舒爾茨歎了口氣，“就像我剛才說的，我猜想你們不會在此止步，所以告訴了你們這些。”
    “如果你們反應不激烈，就說明我的猜想是正確的——反之，也能讓幾個人脫離這樣的苦海。”
    曹喆問：“如果我們想要離開，指揮官真的會放我們走嗎？”
    “他會的。”舒爾茨點點頭，“他不是什麽暴君，我希望你們不要產生誤會。”
    “所以你也不想推翻他咯？”羅楠問。
    “當然，我們隻是理念不同而已。”舒爾茨頓了頓，“我已經不在乎……營地這些事情了。”
    後排三人相互看了看，或許這個意料之外的情況反而是最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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