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萬卡撐住自己的身體，突然襲來的眩暈感讓她無法站立。
    手掌上又出現了一道傷痕，不知什麽植物的尖刺劃破了掌心，映出一抹血紅。
    左腿上的傷口已經開始潰爛，由於撤離匆忙，他們幾乎沒有從空間站中搶救出任何醫療用品。
    自然，也沒有太多的食品。
    她扶著樹幹慢慢坐下，忍住疼痛從包裏摸出一塊破布。
    說是“包”，其實隻是用降落傘碎片裹成的一個口袋，甚至裁剪降落傘的工具也隻是返回艙在撞擊後脫落的一小塊外殼。
    奧古斯特維斯通過附近的景色判斷出二人墜落在了歐洲中部，又通過山體的形狀和走向推測出他們大概是在喀爾巴阡山脈中。
    但具體是在哪個部分，他就不知道了。
    伊萬卡隻知道這裏沒有那些“地上人”所說的怪物。
    但威脅並沒有因此減少太多。
    喀爾巴阡山脈地處歐洲中部，自然算不上是什麽“荒無人煙”的地界，但山區的地形也注定了這裏不會是走上幾公裏就能碰見村莊的地方。
    大變異爆發後，本就屬於自然保護區的叢山更是少了人類活動的痕跡。
    再加上剛從太空返回的兩名宇航員身體十分虛弱，他們要麵對的不僅是匱乏的物資，還有地麵上的細菌和病毒感染。
    就算p病毒沒有對他們造成任何影響，已經在無菌環境中生活了超過半年的二人突然墜落到一片“深山老林”中，也足夠讓他們的身體難以適應。
    唯一的好消息是，喀爾巴阡山脈的水資源很豐富，用水的問題基本不用靠著“天降大雨”。
    返回艙墜落的峽穀就有一條小溪潺潺流過。
    眩暈感慢慢退去，自己似乎重新掌握了身體的控製權，她包紮好手上的傷口，再次起身。
    喀爾巴阡山脈的地勢並不高，結構鬆散，被盆地分割成了多個山塊，伊萬卡這幾天以來做的事除了收集野菜野果以外，就是想要爬上山頂，觀察一下附近的環境。
    但地球的重力成了最先需要麵對的問題，直到墜落後的第二天她才能扶著什麽東西站起來。
    每一步都沉重無比，每一次活動都能消耗自己那為數不多的體力。
    一周過去，伊萬卡最遠可能走到了離墜落點一公裏遠的地方。
    克服了重力的問題，還有長期待在太空中帶來的骨頭和肌肉密度的改變。
    也許在身體重新適應好地麵上的環境之前，他們就因為饑餓永遠的睡去。
    她總是想起自己在登上太空前進行的野外生存訓練，那時大家雖然認真學習著，卻沒有人會相信自己能夠用上這些技能。
    她想起鬆田曾經說，“隻有人類文明毀滅了我們才可能用得上這些知識，在野外生存一個月什麽的……”
    沒想到他卻一語成讖，人類文明真的毀滅了。
    眾人在登上太空前就幻想過返回時的情景，鏡頭，鮮花，盤旋的直升機，跑來的救援隊……
    但那一切都終成幻想。
    也許在過去，他們是人類中萬中無一的精英，但現在，人類還能不能負擔得起“萬”這個數字都是個問題。
    她將這些混亂的想法拋出腦海，專注在自己的腳步上。
    太陽漸漸下落，是時候回去了。
    今天幾乎什麽都沒找到，周圍能夠食用的東西都已經被摘光了。
    再這樣下去，也不知道下一頓是吃草還是啃樹皮——如果啃得動的話。
    她不是沒想過溪水中可能有魚，但她沒辦法在溪水中站立，更沒辦法去抓住那些滑溜溜的魚兒。
    這座大山餓不死一個正常人，這裏有太多的小動物，也有茂密的植被和豐富的水源。
    但卻有可能餓死兩個路都走不太動的宇航員。
    她回到峽穀中，在溪邊接了一點水。
    溪水倒映出自己消瘦的臉龐，臉上除了疲憊以外還掛滿了傷痕。
    那是頭幾天跌倒留下的，一隻小螃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鑽進石頭縫中。
    為了搬開那塊石頭，她摔倒在了河邊。
    那是她這段時間唯一一次放聲痛哭。
    她不但要像孩童一樣重新學習行走，還要像一個真正的“天外來客”一般去學習地球上新的生存法則。
    抬起頭來，不遠處就是返回艙。
    返回艙外用降落傘支撐起了一個低矮的雨棚，一塊變形的鐵板就是他們二人的“炊具”，微弱的火苗在一旁的石頭堆中慢慢燃燒著，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奧古斯特維奇正躺在返回艙中，一動不動。
    她沒辦法移動奧古斯特維奇，也沒能找到一個更好的定居點，這個破損的返回艙就是他們的營地，他們的“房屋”。
    她帶著水回到了返回艙旁，將水壺架在鐵板上，又引了一點火過來，加了些幹燥的木柴。
    做完這一切，她慢慢爬進返回艙。
    奧古斯特維奇將電台放到一邊，他太虛弱了，虛弱地有些張不開嘴。
    伊萬卡跪下來，將一點水喂到他的嘴裏。
    “我沒辦法……修好這東西。”
    這個總是怨聲載道的俄羅斯男人此刻連抱怨的力氣也沒有了，他隻能小聲地從嘴中擠出這樣一句話，便陷入了沉默。
    “會有希望的。”
    伊萬卡將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摸了摸，像一個母親在安慰自己的孩子那般慈愛和心疼。
    “我們在天上傳出去了消息，會有人知道我們在這裏的。”
    奧古斯特維奇沒有說話，但伊萬卡已經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這樣一句話。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呢？”
    她繼續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腦袋，慢慢開口。
    “我已經恢複得……好多了，也許過兩天我就能找到出去的路……至少，找到一點文明世界的存在。”
    她從口袋中掏出幾顆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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