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方欣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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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今天的生意特別好,才剛到中午,蘇晨就把自己攤位的食材全都賣完了,早早地就休了業。
    周圍的商戶全都羨慕地揶揄她,有的說她是運氣旺,生意踩上了風火輪;還有人說因為她是炸串西施,來這裏的買炸串的男人都喜歡照顧她的生意。
    不管怎麽樣,生意好總歸是好事情。
    於是,蘇晨就想著生意這麽好,就想著趁熱打鐵,也不在乎中午天熱了,得趕緊去批發市場再進購一批炸串的食材。
    蘇晨卸了圍裙,露出裏麵灰色還有點油汙的短袖,領口磨出了細密的毛邊,後背已經映出一片汗漬,像幅沒幹透的水墨畫。
    趕緊跟對門賣豬肉的王哥借了摩托車,戴上頭盔就往批發市場走了。
    沒走多遠,就在公交站牌旁瞥見個熟悉的身影。
    那姑娘穿著件碎花連衣裙,裙擺被風吹得掀起來一角,露出曬得發紅的小腿。
    她正百無聊賴地踢著腳下的石子,涼鞋帶子鬆垮垮地掛在腳踝上,不是李悅是誰?
    蘇晨趕緊捏了捏刹車,摩托車在柏油路上滑出半米才停下,揚起一陣細塵。
    “哎呀,悅悅,你怎麽在這裏?”
    蘇晨摘下頭盔,額前的碎發被汗粘在腦門上,露出光潔的額頭,鬢角的頭發也濕了,貼在臉頰上,帶著點癢。她把頭盔往車把上一掛,金屬扣碰撞著發出輕響,笑著打量李悅。
    李悅轉過身,看見蘇晨時眼睛亮了亮,像被風吹動的燭火,隨即又耷拉下來,嘴角撇著,露出點無精打采的樣子。
    “哎,蘇晨啊,真是好巧!怎麽,你這又要去批發市場進食材啊?看來,你的生意是越來越好了。”
    “對啊,我就是要去批發市場買炸串用的食材,悅悅,你最近怎麽樣了?上回你說找到新工作,賺到錢了嗎?”
    她指的是李悅前陣子跟蘇晨說要去跟著方欣去做跨國貿易,賺大錢,還要當華僑呢。
    李悅臉上堆起一層愁雲,像是被雨水打濕的紙,不高興地說道:“嗨,什麽工作啊,別提了。我啊……失業了。現在,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無業遊民,在家裏吃老底呢!”
    她說著踢了踢腳下的石子,石子滾到路牙子邊,“咚”地撞上一塊磚,彈了回來。
    蘇晨愣了愣,腳撐在地上,摩托車微微晃了晃,車把上的頭盔跟著輕輕擺動。
    “怎麽了?前段時間,你不還是信心滿滿地說要去發財嗎?你還說跟著那個叫方欣的外貿老板一起幹來著,是不是她炒了你的魷魚了?”
    蘇晨的記憶中,當時的李悅說得眉飛色舞,說方欣多有本事,手上有多少海外客戶,辦公室在市中心的寫字樓裏,落地窗外能看見整條江,還說跟著她幹不出三年就能買車買房,到時候請蘇晨去高級餐廳吃飯。
    “沒有的事,她沒有開除我!”
    李悅猛的提高了音量,聲音裏還帶著點憤憤不平,說道:“相反,是我不願意跟她幹了。我把她的魷魚給炒掉了。一開始,我還真以為撿到寶了,蘇晨,我跟你說,方欣這個女人真不是東西。她就是個騙子,把我給騙了。”
    蘇晨忍不住笑了笑,不是那種開懷大笑,就是嘴角微微上揚,眼裏帶著點無奈。
    她知道李悅性子急,說話愛誇大其詞,便往前湊了湊,小聲問她:“到底怎麽啦?一開始你還說跟著方欣好呢,還拉著我說要一起幹,更說以後要帶我出國見大世麵。怎麽突然就鬧翻了?你跟方欣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嗎?她又是怎麽騙你的?”
    這一連串的問題像是戳中了李悅的痛處,她往天上翻了個白眼,長舒一口氣,胸口起伏著,語氣裏帶著股破罐子破摔的勁。
    “你說方欣啊,嗬嗬,跟你說吧,她活該!前些天,她爹出了車禍,被兩輛車擠在中間,人就這樣沒了。”
    她頓了頓,語氣裏沒什麽同情,反倒帶著點幸災樂禍,像看到仇人摔了跤。
    “我吧,也是好心買了點水果去看她。你猜怎麽著?我到了她家,嗬,那一副窮酸樣子,哪裏是什麽有錢人家啊!這不就是騙子嘛!”
    李悅仍不解氣,啐了一口說道:“那一家子窮到什麽地步?我跟你說,估計連褲衩都穿不起!家裏的家具全是老掉牙的,那衣櫃門都掉了,用根繩子綁著,一開門就吱呀亂響。桌子腿是歪的,墊著塊磚頭,吃飯時都得小心翼翼。你說,方欣不是騙子誰是騙子?天天在外邊裝得有多忙、多有錢,切,不過是騙人的把戲!”
    她數落完,還覺得不解氣,雙手叉腰,胸脯一鼓一鼓地,像是剛跟人吵完架,額頭上的青筋都顯了出來。
    蘇晨的笑容淡了下去,輕聲勸道:“行了你啊,別老說人家了。就算人家是騙子,也沒讓你有什麽損失不是嗎?你好歹在她那兒待了陣子,沒虧著錢吧?”
    “嗨,你別提這個!”
    李悅擺著手,一臉不屑,手腕上的廉價手鏈滑到了手肘,繼續吐槽方欣。
    “方欣這個騙子啊,跟別的騙子還真不一樣。她那虛榮心,不是一般的重!為了那點不值錢的麵子,天天在外邊花錢大手大腳。今天請這個吃飯,明天又去假裝談什麽項目!我當時還真信了,以為跟著她能發大財,還做著出國當華僑的美夢呢!結果呢?全是空幻的,根本實現不了!”
    蘇晨聽著,心裏卻揪了一下,像被什麽東西輕輕攥住。
    蘇晨又一次詢問道:“哎,李悅,那方欣現在過得怎麽樣了?她那人自尊心那麽強,出了這種事,會不會想不開啊?”
    李悅白了蘇晨一眼,眼神像淬了點冰,語氣硬邦邦地說道:“這還用說嘛!當然過得不好了。你瞧她,死要麵子活受罪,現在連吃飯都成問題了。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別可憐她,這種騙子根本不值得同情。”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眼睛亮晶晶地盯著蘇晨,像發現了什麽寶貝。
    “蘇晨,你最近怎麽樣啊?我聽說,你跟著一個百萬富翁去浙江收海產,回來在這兒倒賣,是不是賺了一大筆啊?”
    蘇晨笑了笑,眼角的細紋都舒展開了,說道:“我啊,還是老樣子,自己幹小本買賣。那些海產確實賺了點,不過八九萬而已,不算多。”
    除去本錢和路上的開銷,其實沒剩這麽多,但她不想在李悅麵前說這些瑣碎的算計。
    “八九萬還不算多?”
    李悅的眼睛瞪得溜圓,像受驚的魚,臉上立刻堆起羨慕的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蘇晨啊,還是你厲害!才出去兩月就賺這麽多,你這收入真是讓我羨慕死了。我還聽說,你跟一個大老板好上了?而且,那個大老板還長得特別帥,有沒有這回事啊?”
    蘇晨被她問得有點不好意思,臉頰又熱了幾分,說道:“嗬嗬,別瞎猜。有空啊,我帶你認識下那個老板,他人挺不錯的,也教了我不少做生意的門道。”
    李悅笑嘻嘻地應著:“行啊,那我可等著。”
    兩人又說了兩句閑話,無非是市場裏的新鮮事,哪個攤主的菜缺斤少兩,哪個顧客特別難纏。
    蘇晨看了看日頭,太陽已經往西挪了點,但光還是辣得晃眼,說:“我得趕緊去進貨了,不然下午趕不回市場。”
    李悅揮揮手:“去吧去吧,再見了啊。”
    蘇晨重新戴上頭盔,塑料邊緣硌得下巴有點癢。
    發動摩托車,引擎“突突”地響著,匯入午後空曠的街道。她沒走平時常走的那條近路,而是繞了個彎,因為方欣父親出車禍的那個岔路口就在近路上,那地方邪性得很,路窄彎急,兩邊還堆著建築垃圾,每年都要出幾起事故。
    秦淮仁之前就跟她說過,能繞就繞著走,上次他從那兒過,親眼看見一輛三輪車在拐彎的時候側翻了。
    風從耳邊吹過,帶著柏油路麵被曬化的味道,混雜著遠處公園水係飄來的青草氣。
    蘇晨心裏卻想著方欣,那個總愛穿高跟鞋、畫著精致妝容,說話時眼神發亮的齊耳短發的女人。
    自從,方欣的爸爸去世以後,方欣就魂不守舍的。
    記得有次在路口遇見方欣,對方正蹲在地上撿散落的名片,手指被路邊的碎石劃了道口子,滲著血珠,卻還笑著說“沒事沒事”。
    如今真的連飯都吃不上了嗎?李悅說她是騙子,可蘇晨總覺得,那點虛榮心背後,或許藏著別的什麽,就像她自己,明明累得直不起腰,卻總對人說我有的是錢。
    虛榮心真的很害人啊,何必死要麵子活受罪呢?
    她歎了口氣,溫熱的氣息撞在頭盔麵罩上,暈出一小片水霧。
    擰了擰油門,摩托車加快速度,朝著批發市場的方向駛去。陽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貼在滾燙的柏油路上,像條沉默的尾巴,跟著她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