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春桃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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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晨交握著雙手十指,指尖微微蜷了蜷,又抬眼看向春桃,問道:“如果咱們晚上住在一起了,那麽秦淮仁呢,他睡哪裏?”
盡管秦淮仁還沒回來,自己和秦淮仁也隻是上過一次床的關係。可蘇晨卻把自己當成了秦淮仁的自家人,而且,還總是忍不住替秦淮仁盤算著這些瑣碎的事。
春桃正彎腰收拾著桌角的空碗,藍布圍裙的帶子在背後打了個利落的結。
聽見蘇晨的話,她直起身來,臉上帶著隨和的笑意,眼角的細紋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細聲說道:“你別擔心,大不了換一天房間。我和你睡在他的臥室,秦淮仁就去隔壁的小房間睡覺,沒問題的。”
“他的臥室”這四個字像顆小石子,“咚”的一下投進蘇晨的心湖。
她下意識地轉頭望向裏屋,那扇虛掩的木門後,擺著張寬大的木質雙人床。
床頭靠著的那麵牆上,還貼著張去年的電影海報,邊角已經有些卷翹。
就是在那張床上,秦淮仁曾和蘇晨在那張床上翻雲覆雨,而且臨睡前,秦淮仁還聽蘇晨絮絮叨叨說些工作上的煩心事。
那個纏纏綿綿的夜晚像老電影的片段,一幀幀在眼前晃過,床板上似乎還留著兩人依偎的溫度,連木頭的紋路裏都浸著屬於他們的氣息。
蘇晨的臉頰微微發燙,突然覺得那扇門後的空間變得格外私密。
她轉回頭,看著春桃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話裏不自覺地帶上了點刺,對著春桃就開始了揶揄:“春桃,這是你家嗎?”
蘇晨清了一下嗓子,目光掃過春桃係著圍裙的樣子,煞有介事地問道:“你看你就像一個女主人似的,才來兩天,怎麽就這麽隨便了。難道,這不是秦淮仁的家,是你的家?”
春桃手裏的瓷碗剛碰到灶台,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她顯然聽出了蘇晨話裏的弦外之音,卻沒露出半分不快,反而把碗輕輕放穩,轉過身來認真地說:“那是啊。”
春桃回個蘇晨的仍是一抹微笑,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耐心地跟蘇晨解釋說:“他救過我,還給我飯吃,給我工作。我的記憶很零碎,壓根不記得我家在哪,我的父母是誰,我甚至懷疑我在這世上沒有一個親人,他對我這麽好,自然就是我的親人了。”
春桃懇切地望著蘇晨,眼神清澈得像山澗的泉水,細聲問道:“姐姐你說,親人的家,不就是我的家嗎?”
蘇晨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
春桃的話像一串圓潤的珠子,滾落在地,每一顆都透著理直氣壯的真誠。
醋意大發的蘇晨原本是想挑點刺,讓這個突然闖入秦淮仁生活的女人知趣些,可對方的坦然讓她所有的刁鑽話都堵在了心裏。
是啊,秦淮仁向來心善,去年冬天還把巷口凍得發抖的流浪貓抱回來養了半個月,更別說對一個受過他恩惠的姑娘了。
蘇晨低下頭,看著自己指甲上精致的淡粉色指甲油,突然覺得有些別扭,然而在春桃樸實的道理麵前,自己這些小性子倒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
暖壺裏的水“咕嘟”響了一聲,像是在提醒屋裏的沉默。
春桃忽然眼睛一亮,快步走到蘇晨麵前,看著她麵前空了的玻璃杯說:“蘇晨啊,我看你杯子裏的水都喝完了,我去給你接一杯水吧。”
春桃的笑容帶著點討好的熱情,眼角的笑紋裏盛著真誠,對蘇晨又開始了示好。
“說實話,我看見你,就跟見到了姐姐一樣,不知道為啥,就是覺得特別親,對你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好感。你等我,我這就去給你接一杯水。”
蘇晨被這突如其來的親近弄得有些手足無措,反而讓自己覺得有了些差距。
蘇晨很清楚,她自己從小在父母的嬌慣下長大,身邊的人不是捧著她就是敬著她,很少有人這樣直白地表達好感,尤其是在她剛說了那樣帶刺的話之後。
蘇晨愣了愣,感覺再也無法挑剔了,這才生硬地吐出兩個字:“謝謝。”
“不用客氣!”
春桃麻利地拿起玻璃杯,腳步輕快地走向暖壺,一邊倒水一邊說:“以後你就是我的好姐姐了,跟親姐姐一樣。”
她小心翼翼地倒著暖壺裏不太溫熱的白開水,水流撞擊杯壁發出輕快的聲響,還在跟蘇晨關懷備至。
“這水是秦大哥臨走前燒的,還熱著呢,喝著正好。”
蘇晨接過水杯,指尖觸到溫熱的玻璃壁,心裏那點別扭勁兒又淡了些。
春桃把水遞給她,轉身就往隔壁的小房間走,手裏還抱著一床疊得整整齊齊的藍布被褥。
“那間小房原本是堆放雜物的,秦淮仁前天才收拾出來,裏麵隻擺了一張可以折疊的木板床。蘇晨姐姐,我去給他把床鋪好了,我就過來啊。”
蘇晨看著春桃推門進去,聽見裏麵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忍不住也跟了過去。
春桃正蹲在地上展開折疊床,她動作麻利,先把床架支得穩穩當當,再將褥子鋪上去,伸手把邊角仔細地掖好,連褶皺都捋得平平整整。
又見春桃從牆角拎過一個布包,打開來裏麵是新做的枕套,上麵還繡著朵簡單的梔子花。蘇晨站在門口看著,忽然覺得有些晃神,春桃的頭發用根木簪挽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脖頸彎出柔和的弧線,明明是很普通的動作,卻透著一股居家過日子的妥帖。
蘇晨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連衣裙,料子是上個月剛從上海寄來的時新款式,可她連釘顆紐扣都要找裁縫。在家裏時,母親從不讓她沾家務,洗衣做飯全都是母親打理,她甚至分不清醬油和醋的瓶子。
上次秦淮仁感冒,她想煮碗薑湯,結果不僅燙了手,還把廚房弄得一片狼藉。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大概就在這裏了吧。”蘇晨在心裏輕輕歎了口氣。
春桃的手上帶著薄繭,那是常年幹活留下的印記,而自己的手總是保養得白白嫩嫩,除了寫字畫畫,幾乎什麽重活都沒幹過。
難怪秦淮仁會對春桃另眼相看,男人大概都喜歡這樣能把日子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女人,不像自己,更像個需要人照顧的大小姐。
春桃鋪好床,回頭看見蘇晨站在門口,臉頰微微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攏了攏鬢角的碎發,對著蘇晨微笑說道:“好姐姐,是不是等秦大哥等得睡不著?”
確實,時間流逝得很快,蘇晨本來是找秦淮仁商量海產采購的事情的,結果,今天等了個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