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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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帶我來市場,還跟我說這些,你到底是幹什麽啊?我還有煙攤要守呢,沒閑工夫聽你說這些雞毛蒜皮的事!”
    方欣的臉頰漲得通紅,胸口劇烈起伏著。
    “那你要是沒事的話,那恕我不奉陪了。”
    方欣一把推開蘇晨的手,轉身就往市場外走。高跟鞋踩在濕漉漉的地麵上,發出“噠噠”的聲響,每一步都透著決絕。
    她沒回頭,也沒看到蘇晨臉上的錯愕和失落。
    “方欣,你怎麽這樣啊!”
    蘇晨趕緊追了過去,伸手想拉她,卻被她猛地甩開。
    蘇晨急得直跺腳,聲音裏帶著懇求,跟方欣說道:“你不能這樣的!你聽我說啊,我不是故意耍你的,我是有正經事跟你說!”
    方欣腳步沒停,風把他的聲音吹得七零八落。
    蘇晨咬了咬牙,快步追上她,擋在了她麵前,蘇晨的額頭滲著汗珠,呼吸有些急促,看著方欣怒氣衝衝的眼睛,終於說出了藏在心裏的話。
    “方欣,你聽我說吧,雖然我隻是個小小的個體戶,炸串攤也賺不了多少錢。但是,起碼我是清楚的,販賣私煙是違法的,你沒有煙草經營的許可證啊!就拿你來說吧,算經濟賬更不劃算了,你要賣煙一天的工作時間就得十個多小時。有一句話是怎麽說的,富貴險中求,也在險中丟,得時十之一,丟時十之九。你要是讓執法人員抓住了,罰款夠你喝一壺的。”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急切,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擔憂。陽光透過市場的遮陽棚,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雙平時總帶著笑意的眼睛裏,此刻滿是鄭重。
    方欣的腳步猛地停住了。
    初秋的風帶著幾分蕭瑟,卷著路口的塵土打在方欣臉上,她攏了攏身上洗得發白的舊外套,指尖剛觸到藏在帆布包裏的私煙,手腕就被一隻溫熱的手牢牢攥住。
    蘇晨喘著氣,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眼神裏滿是急切與懇切,帶著一種哀求說道:“方欣,我是為了你好啊,你就不能聽我一句勸嘛!”
    方欣卻不領情,她下意識地想甩開了蘇晨拉住她的那隻手,指尖卻觸到蘇晨掌心因常年打理攤位磨出的薄繭,動作不由得頓了頓。
    蘇晨趁熱打鐵,聲音又拔高了些,帶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勸說道:“就聽我的吧,跟著我來這個集貿市場幹吧。你放心,依靠咱們倆閨蜜這個的情分,這都沒得說,我直接給你搞一個個體戶專賣的攤位,位置就在我旁邊,咱倆也好有個照應。”
    方欣的目光掃過路口對麵熙熙攘攘的集貿市場,紅色的彩鋼頂棚下人頭攢動,隱約能聽見此起彼伏的叫賣聲。
    她喉結動了動,剛要開口反駁,就被蘇晨搶了話頭。
    “這裏的小商小販,不管是賣蔬菜水果的張嬸,還是炸油條的李叔,還有咱們這個市場的管理經營主任老周,我跟他們都熟得不能再熟了。上次老周家裏裝修,還是我幫他聯係的施工隊,這點麵子他肯定給。”
    蘇晨剛說完,停頓了一秒又說道:“一個月一二百塊錢的攤位管理費,雖說不算多,但關鍵是合法合規啊,再也不用像現在這樣提心吊膽。”
    蘇晨伸手幫她拂去肩上的落葉,語氣軟了下來,還在做著方欣的思想工作。
    “而且真的很合算,成本少,人流量又大,比你在這路口守著強多了。你看看你,每天風吹日曬的,才多大年紀,眼角都有細紋了。”
    蘇晨的話語,就像是一根銀針,精準刺中方欣最在意的地方。
    方欣猛地偏過頭,避開蘇晨的目光,卻聽見蘇晨帶著惋惜的聲音繼續傳來。
    “你瞧瞧你,你以前可是一個精致的漂亮女子,皮膚白得像瓷娃娃,現在被風雨摧殘得都成風幹臘肉了。上次我媽看見你,還跟我說以為認錯人了,說你怎麽憔悴成這樣。”
    這話徹底點燃了方欣的火氣,她用力甩開蘇晨的手,指甲幾乎要嵌進自己的掌心。
    積壓多日的窘迫與難堪瞬間爆發,方欣就對著蘇晨陰陽怪氣地冷笑一聲,說道:“那我可真是謝謝你了,我的好朋友。你為我好,哼,我不需要這種‘好’。”
    方欣刻意挺了挺胸,努力擺出一副從容的模樣,根本沒有當回事,反口揶揄:“我放心,我有的是錢,根本用不著你幫我的忙!”
    蘇晨看著她強撐的樣子,心裏更不是滋味。
    她知道方欣的脾氣,嘴硬心軟又好麵子,可眼下這情況哪裏容得她逞強。
    “哎呀,你別那麽倔強了,聽我的吧!”蘇晨往前湊了兩步,聲音放得格外柔和。
    “隻要你肯點一個頭,我蘇晨作為你最好的朋友,看你這麽落魄,絕對不會對你袖手旁觀的。你就算不看我的麵子,也為你自己想一想是吧,你要是被城管抓了,扣貨物是小事,要是再被對方狠狠罰一下,你多少天白幹啊?”
    提到外婆,方欣的身子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但虛榮心很快又占了上風。
    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被人看作落魄戶,尤其是在被她視作閨蜜的蘇晨麵前。
    “蘇晨,你別看不起人了!”她拔高了音量,引得路過的幾個行人紛紛側目,
    “你跟我說的都是什麽啊!合著我現在就得靠你救濟了?”方欣的臉色很差,怒意十足。
    她說著轉身就要走,肩膀因為氣憤而劇烈起伏。
    蘇晨見狀趕緊追上去,再次拉住她的胳膊,這次的力道比剛才更緊了些。
    饒是方欣滿臉怒氣,蘇晨依舊沒有放棄,苦口婆心的話語順著風飄進方欣耳朵裏。
    “方欣,你聽我的,我真的是為你好。我已經全都幫你落實好了,營業執照我托老周提前給你辦了預審,攤位就在我斜對麵,光照好又靠過道,攤位費我先幫你墊了一個月的。甚至說你的供應商我都給你落實了。”
    蘇晨的聲音裏帶著懇求,又一次向著方欣這個虛榮心十足的女人拋出了橄欖枝。
    “現在就差你對我點一個頭了,我會害你嗎?咱們從小一起爬樹掏鳥窩,一起偷喝你爸藏的米酒,我什麽時候坑過你?你聽我的就對了,不要想那麽多。”
    蘇晨稍微頓了頓,放緩了語氣,盡量不去觸碰方欣的敏感神經,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很好麵子,覺得做小生意丟人。但是方欣,現在真不是你愛麵子的時候啊。外婆的醫藥費每個月都得不少錢,你賣私煙一天能掙幾個?要是被抓了,那點積蓄根本不夠罰的。你隻要點個頭,我分分秒秒幫你把事情做好,咱們倆閨蜜一起在農貿市場當個體戶,互相幫襯著,攢點錢給外婆治病,不好嗎?”
    這些話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方欣的心上。
    因為,方欣最不願意被人戳破的窘迫被蘇晨赤裸裸地擺在台麵上,積壓的委屈與憤怒瞬間衝破了理智。
    她徹底破防了,對著蘇晨嘶吼道:“哼,你好心?你這叫好心嗎?你說的這些話,不就是覺得我窮了,覺得我不是有錢人了,你終於可以站在高處嘲笑我了是嗎?是不是?”
    方欣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卻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你就是看不起我了!真行啊蘇晨,我算是看清你了,以後我們不再是朋友了!”
    說完,她猛地推開蘇晨,頭也不回地衝進了人群,單薄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拐角處。
    蘇晨愣在原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嘴裏還殘留著沒說完的話。
    蘇晨看著方欣決絕的背影,張了張嘴想喊住她,可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
    最終,她還是沒有追上去,隻是無力地垂下手,心裏像被灌滿了鉛,沉甸甸的。她的一片好心,終究還是浪費了。
    這時,她突然想起昨天跟秦淮仁聊天時,秦淮仁說的那些話。
    秦淮仁當時就勸她,方欣那個人自尊心太強,又好麵子,最不允許有人質疑她“有錢”的假象,她就是個自負又虛榮的女人,勸蘇晨別太較真,免得自討沒趣。
    當時她還不信,覺得憑著兩人如此要好的交情,方欣總會明白她的苦心,現在看來,秦淮仁說得一點都沒錯。
    熱臉貼了冷屁股的蘇晨,站在秋風裏,越想越委屈。
    明明是真心實意想幫朋友,怎麽就落得個反目成仇的下場?
    她看著方欣消失的方向,眼眶慢慢紅了,心裏堵得難受,像是有無數根針在紮。
    她是徹底沒有辦法了,隻能任由方欣離開,自己也悻悻地轉身,漫無目的地朝著秦淮仁的飼料廠走去。
    秦淮仁的飼料廠在城郊,離集貿市場不算太遠。
    蘇晨一路踢著路邊的石子,腦子裏全是方欣剛才憤怒的模樣,越想越憋屈。
    等到了飼料廠門口,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可一推開辦公室的門,看到秦淮仁那張熟悉的臉,委屈瞬間就繃不住了。
    “怎麽了這是?眼睛怎麽紅紅的?”
    秦淮仁正對著賬本算賬,見她這副模樣,趕緊放下手裏的筆迎了上去。
    蘇晨再也忍不住,撲進秦淮仁懷裏,肩膀一抽一抽地哭了起來,嘴裏還不停地抱怨:“秦淮仁,我是不是做錯了?我就是想幫方欣,她怎麽就不明白呢?她說我看不起她,還說以後不跟我做朋友了……”
    她把剛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秦淮仁輕輕拍著她的背,耐心地聽她傾訴,等她哭夠了,才遞過去一張紙巾,柔聲哄道:“好了好了,別哭了。方欣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強得像頭驢,等她想通了就好了。你也是好心,隻是方法可能急了點,她現在正在氣頭上,聽不進勸也正常。”
    蘇晨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吸了吸鼻子,又一次說道:“可她都說以後不是朋友了……”
    “你們女人吵架哪有說真的,等過兩天她消氣了,你再找她好好聊聊,說不定就和好了。”秦淮仁笑著安慰她,順手給她倒了杯熱水,“喝點水順順氣,別跟自己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