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蘇晨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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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的走廊裏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味道刺鼻,蘇晨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目光卻緊緊鎖著病房內的方欣,一刻也不敢移開。她的心裏像揣了塊石頭,沉甸甸的。
    從把方欣送到醫院的那一刻起,她就寸步不離地守在旁邊,看著護士匆匆忙忙地量體溫、測血壓,看著醫生眉頭緊鎖的診斷,每一個動作都牽動著她的神經。
    直到醫生推著治療車走進病房,準備給方欣輸上液體,蘇晨才稍稍挺直了身子,湊到病房門口,隔著玻璃窗仔細看著裏麵的動靜。
    護士小心翼翼地將針頭刺入方欣的手背,膠帶輕輕固定好,透明的液體順著輸液管緩緩滴落,一滴、兩滴,節奏平穩而規律。
    方欣原本皺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臉色也不再像之前那樣通紅滾燙,呼吸變得均勻,慢慢地閉上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蘇晨看到這一幕,懸在嗓子眼的心終於一點點放了下來,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渾身的力氣像是被瞬間抽走了一般,靠在牆壁上,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給方欣輸液的醫生整理好治療盤,轉身走出病房,看到還守在門口的蘇晨,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語氣輕鬆地說道:“小姐,你別操心了,幸虧你把人送過來得及時。現在,你的朋友隻是睡著了,沒事的,高燒已經退下來了,現在她的狀況良好,隻是睡著了。”
    醫生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強大力量,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定心丸,落在蘇晨的心裏,這才讓擔心的蘇晨徹底放鬆了下來。
    蘇晨連忙站直身子,對著醫生露出感激的笑容,語氣裏滿是謝意。
    “哦,謝謝你了,醫生,您去忙吧,我來陪著我朋友。”
    蘇晨的眼神裏充滿了真誠,雙手不自覺地攥在一起,仿佛這樣就能更好地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醫生點了點頭,又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便拿著治療盤離開了。
    病房裏隻剩下熟睡的方欣,蘇晨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拉過一把椅子坐在病床邊,目光落在方欣的臉上,開始細細打量著她。
    此刻的方欣,頭發有些淩亂地貼在額頭上,臉色雖然比之前好了些,但依舊帶著幾分蒼白,嘴唇幹裂,沒有了往日的光彩,整個人顯得十分落魄。
    蘇晨看著眼前的方欣,不禁想起以前的她,那時的方欣總是穿著華麗的衣服,妝容精致,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雍容華貴的氣息,花錢更是大手大腳,從來都不過腦子,買東西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跟現在的模樣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就像是兩個人一樣。
    蘇晨的思緒不由得飄遠了,她一直沒有明白,之前秦淮仁說方欣是布局人的一個棋子這句話到底是什麽含義。
    秦淮仁當時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嚴肅,眼神複雜,可蘇晨左思右想,都沒能琢磨透其中的深意。但現在,看著病床上落魄的方欣,再回想以前的種種,她似乎突然明白了秦淮仁那句話的意思。
    蘇晨的目光落在了方欣的左手的,她記得很清楚,以前方欣的左手無名指上總是戴著一枚足金的金戒指,那戒指款式精致,分量十足,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看就價值不菲,方欣也總是有意無意地把戒指露出來,享受著別人羨慕的目光。
    可現在,方欣的左手無名指上空空如也,那枚金戒指早已不見蹤影。而且,以前方欣總是跟別人炫耀,說自己背靠一家國際性的大公司,說起公司的規模、業務的時候,說得有鼻子有眼,仿佛自己真的是個大人物一樣,身邊的人也都信以為真,對她十分奉承。
    可現在呢?方欣過得如此艱難,連一場高燒都差點扛不過來,連住院的錢都要蘇晨先墊付,跟以前那種風光無限的日子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蘇晨心裏充滿了疑惑,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覺,方欣以前那種大方有錢的樣子,絕對不是裝出來的,而是真的有錢。
    畢竟,裝出來的有錢和真正的有錢,從言談舉止、生活細節裏都能看出來,方欣以前的那種底氣,不是輕易能偽裝的。
    可讓人理解不了的是,方欣怎麽會落敗得如此之快?
    短短一段時間,就從雲端跌入了穀底。
    蘇晨在心裏琢磨著,如果一個人花錢從來不心疼,大手大腳,那隻有一種情況,就是那些錢不是自己辛辛苦苦掙出來的,所以才不會懂得珍惜。
    這樣一來,秦淮仁說的話就有了道理,方欣之前的錢,很可能就是布局人在後麵給提供的。一旦方欣沒有了利用價值,布局人自然就會斷了她的經濟來源,如此說來,方欣現在就是已經被布局人徹底拋棄了,所以才會落得這般田地。
    想到這裏,蘇晨又忍不住看向方欣的左手,心裏的疑惑更重了。
    蘇晨心說:“方欣的金戒指都沒有了嗎?那東西價值不菲啊,可不是一般的有錢人能輕鬆消耗得起的,更別說一般家庭了。隻是,這戒指哪去了,又是什麽時候沒有的呢?該不會是,連這麽好的金戒指都被布局人回收了吧?不太可能,布局人既然已經斷了她的經濟來源,應該不會再在意這一枚戒指了。那就是因為沒有錢而變賣了嗎?雖然,這戒指很值錢,但真要是拿到典當行或者首飾店去賣,肯定要打很大的折扣,說不定還會被壓價,方欣以前那麽好麵子,怎麽會願意做這種事呢?”
    無數個疑問在蘇晨的腦海裏盤旋,讓她的腦子亂作了一團。
    她本來就因為一直守著方欣而疲憊不堪,現在又被這些疑問困擾著,精神更是緊張。
    不一會兒,濃重的睡意就席卷而來,她實在撐不住了,便趴在床頭櫃上,漸漸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蘇晨被一陣輕微的動靜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頭,揉了揉眼睛,看到方欣已經醒了過來,正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此刻的方欣,燒已經完全退了,臉色也紅潤了不少,看到蘇晨醒了,還對著她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方欣動了動手指,聲音還有些虛弱,但語氣裏滿是感激。
    “蘇晨啊,謝謝你送我來醫院看病,還陪我這麽長時間。具體花費是多少錢,你跟我說一下,我會還給你的。”
    她說話的時候,眼神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倔強,似乎不願意欠別人的人情。
    蘇晨見方欣醒了,心裏十分高興,連忙擺了擺手,不在意地說道:“不著急,也沒花太多的錢,你聽我的,先回家再好好休息一下。大病初愈,需要調理幾天身體才行的,至於還錢,那先不著急呢!”
    在蘇晨看來,朋友之間互相幫忙是應該的,錢的事情根本不重要,方欣的身體才是最關鍵的。
    哪知道,蘇晨這句話卻又讓方欣不高興了,她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眼神裏也多了幾分怒氣,仿佛蘇晨的話再次觸碰到了她的逆鱗。
    “蘇晨,你看不起我是嗎?不行的,是多少錢就是多少錢,你聽我跟你說,這錢,我一定要還你的。跟你說吧,我方欣有的是錢。”
    方欣的聲音提高了幾分,語氣堅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態度,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維護自己最後的尊嚴。
    蘇晨又一次聽到了方欣那萬變不離其宗的“我是有錢的”話語,心裏不由得泛起一陣厭惡,甚至都不想再聽下去了。
    自從方欣落魄以後,每次一提到錢的事情,她就會說自己有錢,可實際上,她連基本的生活都快維持不下去了,這種自欺欺人的話語,聽多了隻會讓人覺得無奈又反感。
    但蘇晨還是壓下了心裏的厭惡,她知道方欣現在的處境不容易,也理解她的好麵子,所以還是對方欣做出來了最後的努力,開始耐心地勸說她,繼續做著方欣的思想工作。
    “方欣,我真的是為了你好啊,你聽我的吧!你要不,還是聽我的建議,方欣,你就跟著我到市場幹吧!別看就是一個小個體戶,錢啊,根本不會少掙的。你放心吧,我幫你,這樣的話,我們兩個閨蜜,也可以有個互相照應啊。”
    蘇晨的語氣十分誠懇,眼神裏滿是期待,她是真心想幫方欣擺脫現在的困境,讓她能重新振作起來,靠自己的雙手生活。
    蘇晨依舊熱情地想要幫助方欣,但是,方欣卻依舊不領情,她皺著眉頭,眼神裏帶著一絲不屑,對著蘇晨的話依舊不當回事。
    “蘇晨,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也謝謝你在乎我,替我著想。但是,你也別誤會了。我可不是一般人,我方欣有的是錢,我根本不缺錢花。我跟你說了,我在國家的工商銀行有著二十多萬的外匯,另外,我還在……”
    方欣一邊說,一邊努力地想編造出更多證明自己有錢的理由,可話說到一半,卻有些卡頓,眼神也不自覺地飄向了別處,顯然這些都是她編造的謊言。
    方欣還在不停地複述著自己有錢的謊言,蘇晨實在是不願意再聽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氣,直接打斷了方欣的話。
    “方欣,你別說這個了。我們換一個話題,好嗎?我知道你有錢,我也知道我是個小個體戶,這個就是咱們的現實。”
    蘇晨的語氣裏帶著一絲疲憊,她真的不想再在這個毫無意義的話題上浪費時間了。
    蘇晨剛把話說完,方欣就瞬間沉默了下來。
    她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麽,但看到蘇晨那有些不耐煩的神情,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現在方欣自己也清楚了,什麽叫話題終結者,自己的話語就是話題終結者,每次隻要一說起自己有錢,蘇晨就不願意再接話了,氣氛也會變得十分尷尬。
    病房裏陷入了一陣長長的沉默,隻有輸液管裏液體滴落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
    許久過後,蘇晨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看著方欣,語氣緩和地說道:“方欣,讓我送你回家吧!”
    她知道方欣現在身體還很虛弱,一個人回家肯定不方便,所以主動提出要送她。
    這次,方欣沒有再說別的,也沒有再強調自己有錢,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冷冷地回答道:“好吧,謝謝你送我回家。”
    她的語氣裏沒有太多的情緒,既沒有感激,也沒有不滿,就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樣。
    蘇晨幫方欣辦理了出院手續,然後扶著她慢慢走出了醫院。
    醫院門口車來車往,蘇晨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打開車門,小心翼翼地扶著方欣坐了進去,自己則坐在了旁邊。
    出租車司機詢問了目的地,方欣報出了自己家的地址,司機便發動車子,朝著方欣家的方向駛去。
    車廂裏很安靜,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蘇晨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街景,心裏五味雜陳,不知道方欣回家以後,又會麵臨怎樣的生活,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幫她到什麽時候。
    而方欣則靠在車窗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外麵,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或許是在回憶過去的風光,或許是在迷茫未來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