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救出老爹和兒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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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頭看了看眼前的小旅店,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臉上露出幾分嫌棄的神色,說道:“老太爺和咱們小少爺,就住這個破爛的小店啊?”
    關龍伸出手指了指旅店的牆麵,語氣裏滿是不解和不以為然,又說道:“大人,說實話,我真覺得你們太節儉了!這小破店又窄又舊,連個像樣的院子都沒有,哪能配得上官員的家屬住呢?您看這門窗,都有些鬆動了,夜裏怕是都不怎麽安全。老太爺可是您的父親,小少爺更是您的心頭肉,怎麽著也得找個幹淨整潔、氣派些的客棧才像樣啊!”
    秦淮仁心裏咯噔一下,生怕關龍再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趕緊打斷他,臉上堆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又說道:“嗯,是啊!我張東向來以清官自居,從不貪腐受賄,平日裏也是勤儉持家,能省則省。老太爺和孩子也都理解我,不講究這些排場,住在這裏清靜自在,挺好的。”
    秦淮仁一邊說,一邊對著關龍和張虎擺了擺手,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再次說道:“嗬嗬,那個,時間不早了,我和夫人就先進去了,你們倆在外邊等著就行了,不用跟著進來,有什麽事我會叫你們的。”
    說完,他生怕關龍和張虎再糾纏,拉著陳盈轉身就往店裏走,兩人一前一後,腳步匆匆地走進了店麵後麵的小院,那裏才是關押老父親張景濤和兒子張岩鬆的地方。
    他們心裏都清楚,多耽擱一秒,親人就多一分辛苦,必須盡快行動。
    關龍還想再說些什麽,可沒等他開口,就見秦淮仁和陳盈已經快步走進了店裏,他下意識地想跟上去,腳步沒停穩,“咚”的一聲結結實實地撞到了木門上。
    那木門看著陳舊,卻意外地堅硬,關龍隻覺得鼻子一陣酸痛,眼淚瞬間就湧了上來,他捂著自己的鼻子,疼得“哎呦哎呦”叫了兩聲,聲音裏滿是委屈和狼狽。
    張虎站在一旁,看到關龍這副鼻青臉腫、狼狽不堪的模樣,再也忍不住了,捂著嘴“哈哈哈”地笑了起來,眼神裏滿是揶揄。
    “關龍,你可真行啊!走路都不帶看路的,這木門得罪你了?非得一頭撞上去!”
    關龍揉著鼻子,疼得齜牙咧嘴,聽到張虎的嘲笑,頓時有些惱怒,瞪了他一眼,說道:“張虎,你別笑了!有什麽好笑的!”
    關龍吸了吸鼻子,感覺鼻子裏酸酸脹脹的,可能是撞紅了。
    他皺著眉頭,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語氣帶著幾分疑惑和不確定,疑惑著說道:“你沒覺得咱們這個老爺有點不對勁嗎?”
    張虎的笑聲漸漸停了下來,他摸了摸下巴,仔細回想了一下一路上的情形,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幾分,點著頭說道:“嗯,你這麽一說,還真是。以前咱倆在鹿泉縣伺候過三任縣令,哪一個不是官威十足,架子端得足足的?說話要麽慢條斯理、拿腔拿調,要麽頤指氣使、不容置喙,哪像這位張老爺,一點官架子都沒有,說話還客客氣氣的,甚至……甚至有點太隨和了,倒不像個當官的,反而像個普通的讀書人。”
    “可不是嘛!”
    關龍連忙附和,忍著鼻子的疼痛說道:“你看他對咱們說話的態度,哪有半點縣令的威嚴?剛才我多嘴說旅店破,他也沒生氣,換了以前的縣令,早就吹胡子瞪眼了!還有啊,他拉著夫人的手,那樣子親密得很,以前的縣令出門,哪會這樣當眾和夫人拉拉扯扯,都是保持著距離,端著官老爺的架子。”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嘀咕著,聲音不大,卻偏偏一字不落全飄進了剛走進小院的秦淮仁耳朵裏。
    秦淮仁的腳步頓了一下,心裏暗自慶幸,幸好自己反應快,沒讓他們看出更多破綻。
    他心裏清楚,自己本就不是真正的張東,自然學不來那些官老爺的做派,可眼下救人要緊,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秦淮仁沒有回頭,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握緊了陳盈的手,示意她別在意,然後加快腳步,朝著小院深處那間亮著微弱燈光的屋子走去,救人心切的他,已經沒有心思再理會門外兩人的議論了。
    秦淮仁和陳盈腳步放得極輕,像兩片貼地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挪到了那間有些許光亮破敗的柴房邊。
    兩人屏住呼吸,生怕驚動了裏麵的人,身體緊緊貼著冰冷的土牆,隻敢把耳朵湊向那扇透著微弱光亮的窗戶。
    窗戶紙早已破了好幾個洞,糊紙的漿糊幹裂脫落,露出裏麵蒙著一層灰的窗欞,那點光亮就是從窗欞的縫隙裏擠出來的,昏黃黯淡,勉強能映出屋內模糊的輪廓。
    他們之所以沒有直接推門而入,是因為心裏實在沒底。
    秦淮仁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地掃視著窗戶周圍的環境,手指不自覺地摸住了自己的褲腰,那種粗糙的觸感讓他稍稍安定了些。
    陳盈站在他身側,氣息勻淨,一雙明亮的眼睛裏滿是警惕,她輕輕拉了拉秦淮仁的衣袖,示意他再靠近些,以便聽得更清楚。
    兩人就這麽一動不動地貼在牆邊,像兩尊沉默的石像,唯有耳朵在仔細捕捉著屋內傳出的每一絲聲響,想要從中判斷出裏麵的具體情況,看看究竟藏著怎樣不尋常的動靜。
    然而,屋內最初傳來的,隻有單調而沉悶的“咯吱……咯吱……”聲,那是碾壓磨轉動碾壓稻穀時發出的聲響,沉悶得讓人心裏發堵。
    那聲音不緊不慢,帶著一種機械的疲憊,仿佛已經持續了很久很久,聽得人有些心煩意亂。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音,沒有說話聲,沒有腳步聲,甚至連呼吸聲都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秦淮仁心裏犯起了嘀咕,難道這屋裏就隻有一盤磨?可既然有光亮,又怎麽會沒人呢?
    秦淮仁疑惑地看了一眼陳盈,陳盈也皺著眉,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也隻聽到了磨聲。
    就在兩人快要失去耐心,以為屋內並無異常的時候,突然,“撲通”一聲悶響猛地從屋裏傳來!那聲音不算特別大,卻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突兀,像是有什麽重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秦淮仁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麽東西狠狠揪了一下,一股莫名的膈應感湧上心頭。
    他下意識地往前湊了湊,身體緊繃,手已經不自覺地抹在了腰間,幾乎就要破門而入。
    但是,秦淮仁很快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眼下情況不明,衝動行事隻會打草驚蛇,萬一那個黑心的掌櫃地在裏麵,不僅救不了人,反而會把自己和陳盈都搭進去。
    秦淮仁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躁動,繼續凝神傾聽,必須要確認除了自己的老爹和孩子以外,再也沒有人才能進去。
    屋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隻有那盤磨還在“咯吱咯吱”地轉著,像是在為剛才的意外伴奏。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秦淮仁和陳盈快要忍不住的時候,一個蒼老而虛弱的聲音終於傳了出來,帶著濃濃的喘息,聽著就讓人心疼。
    “爺爺,爺爺,你怎麽了?爺爺,你張嘴,吃一口生米。”
    這聲音稚嫩中帶著焦急,是個孩子的聲音,細細軟軟的,卻透著一股倔強。
    秦淮仁的心揪得更緊了,聽這聲音,裏麵分明是一老一小,那不就是自己的老父親張景濤和兒子張岩鬆嘛!
    想到這裏,秦淮仁和陳盈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擔憂。
    又過了一刻的功夫,那短暫的寂靜被打破,一個更加蒼老、嘶啞的聲音響了起來,每說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帶著氣若遊絲的虛弱。
    “哎呀,岩鬆啊,我的好孫子啊。”
    屋內傳來輕輕的咳嗽聲,然後才又接著說道:“等你爹娘回來接你的時候啊,你就跟他們說,如果,爺爺我死了,別難過!不要給我買棺材入殮,把剩下的喪事錢啊,留下來,給你們買飯吃啊!”
    說到這裏,老人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哽咽,聽得秦淮仁鼻子一酸。沒有人權和尊嚴的古代,普通人的命比草還賤,一頓飽飯都成了奢望。
    他能想象出老人此刻的模樣,或許是躺在冰冷的地上,麵色蠟黃,瘦得隻剩下一把骨頭。
    “爺爺,我不要吃飽飯,我也不要爺爺死!我要給爺爺買飯吃,買好衣服穿,還要給爺爺買大房子住呢!”
    “好孫子,爺爺沒有白疼你啊。哎,可是啊,咱們真的是倒黴透了,別說錢了,眼下的難關,怕是都過不去啊!”
    張景濤的歎息聲像一塊石頭,重重地砸在秦淮仁的心上。
    秦淮仁能感受到這爺孫倆的絕望,那種走投無路的無助,讓他想起了自己曾經的遭遇。
    就在秦淮仁沉浸在這份共情之中,心裏五味雜陳的時候。
    突然,屋內傳來了“吱呀”一聲的開門聲,緊接著,一個中氣十足、卻透著蠻橫霸道的聲音猛地傳入了耳中,像驚雷一樣炸在兩人的耳邊。
    “給我住手,你這個小雜種,敢偷我們店鋪的糧食吃!老子我,不打死你個小偷!”
    秦淮仁一聽這聲音,頓時怒火中燒。
    他認得這個聲音,是那個出了名的黑心掌櫃!秦淮仁的手攥得更緊了心裏的火氣“噌噌”地往上冒,恨不得立刻衝進去,給這個黑心掌櫃一點顏色看看。
    “老板啊,老頭我求你了,別為難孩子。我們爺孫倆給你們拉了兩天的磨了,你們才給我們倆人喝了兩碗稀飯,是個人都頂不住啊!就算,你們把我們當牲口使喚,也得先喂夠了飼料,才能讓幹活啊,不然的話,我們哪有力氣給你們拉磨呢?”
    “哦,你說是牲口啊?那麽你們這一老一小,倆牲口饞了是不是?該吃草了是吧?那你早說啊,我這裏最不缺的就是草料了,管你們倆吃個飽。就這柴房裏麵,稻草多了去了,你們吃吧,隨便吃。哼,我跟你們兩個玩意說啊,今天,張西他們倆要是不把錢給我帶來,你們倆就給我當一輩子的牲口了,別想著開溜,要不然腿打斷!”
    話音剛落,屋內就傳來了那個掌櫃一陣得意的壞笑,那笑聲尖銳刺耳,像刀子一樣刮著人的耳膜。
    秦淮仁聽得肺都要氣炸了,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怒火在胸腔裏熊熊燃燒,幾乎要控製不住自己。
    他死死地咬著牙,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衝進去,手撕了這個畜生!
    他的身體已經微微前傾,做好了隨時衝進去的準備。
    可就在這時,那個黑心掌櫃又開口了,語氣依舊蠻橫地說道:“小二,給我把他們倆的嘴巴綁住,我不許他們再偷我的糧食吃了。”
    “是,掌櫃的!”
    聽到這裏,秦淮仁再也聽不下去了。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這爺孫倆不知道還要遭受什麽樣的折磨。
    他的眼神變得無比堅定,心中已經有了決斷,立刻施救!
    他轉過頭,對著身邊的陳盈,壓低了聲音,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快速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