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話，眾人皆是眼皮一跳，心裏想的，都是一個念頭。
    百裏相到底是什麽來頭，怎麽會有這麽大的口氣呢。
    百裏相卻是暗暗調了調氣息，三個呼吸之間，自洛河山半山腰至山腳下，將自己的氣息全數鋪開了去。
    百裏相放心地伸了個懶腰，這下鬼車可不敢下山了。
    一夜無話。
    謝清明和嚴裕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宿，瞪到最後，竟是迷迷糊糊地依偎在一起，靠在彼此的肩頭上睡了過去。
    宋莫潯和顧若雲心裏先是怕得厲害，待到後來見確實無事發生，頭靠在樹幹上，也睡了過去。
    除了祁風。
    祁風一夜未眠，仰著頭，竟是看了熟睡中的百裏相一整晚。
    因霧氣濃重，洛河山中的清晨向來是比山外要晚一些的，破曉的陽光，帶著些冷意，照到了百裏相的臉上。
    百裏相打了個寒顫，突然醒了過來。
    足尖點樹幹，百裏相利落跳下，大力搖醒了謝清明，厲聲問道：“怎麽回事？”
    謝清明睡得朦朧，突然被劈頭蓋臉地吵醒，很是不解：“什麽怎麽回事？”
    百裏相咬牙切齒，“謝清明，你這狗官，你心裏清楚！”
    嚴裕也醒了過來，神情緊張地問道：“百裏姑娘，發生了什麽？”
    百裏相無奈搖頭，“鬼車竟下山了。你們動的這手腳，真是多此一舉啊。”
    謝清明心知瞞不住她了，坦然道：“雖說動了手腳，可金天宗的陣法周全，定能抓住鬼車，得到妖丹。”
    百裏相卻有些心急，“快些回城！金天的陣法，未必靠譜。”
    此時宋莫潯也醒了，正和顧若雲雀躍道：“這下可真是死裏逃生了，沒想到我們如意閣的護身符這麽厲害，真的沒有妖怪敢下山。”
    顧若雲卻一把拉起了宋莫潯，“先別高興得太早，百裏看著有些不對。”
    宋莫潯也將目光投向了百裏相，見她有些如臨大敵似的，正低聲和祁風說些什麽。
    祁風將頭湊得很近，低聲問道：“怎麽了？”
    百裏相神情凝重，“有些不對，山下有妖怪氣息。按理說，每一條路都封死了，不會有妖怪敢下山的。”
    一路風馳電掣地下了山，又上馬奔赴陪都，路上的景象倒是正常，並沒有見到什麽過於血腥的景象。
    可百裏相心中的不安越發的濃烈，地麵上清晰的妖跡和沿途越發濃重的妖息，城中究竟發生了什麽，百裏相不敢去想。
    快馬疾行到了城門口，百裏相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城門四敞大開，丟盔棄甲的士兵躺了一地。幹涸了的血跡烏黑一片，像是染坊打翻了染料桶。
    謝清明顫著手，去探那些士兵的鼻息，很快便如被什麽燙到一般縮了回來。
    他朝著嚴裕搖了搖頭，嚴裕深吸了一口氣，很想埋怨謝清明幾句，早知如此，當初何必出此下策。可嚴裕心知，這等下三濫的手段，他畢竟也有份。
    宋莫潯已然慌了神，還是顧若雲緊緊抓著他的手臂，他才鎮定了些許。
    百裏相對祁風道：“你跟在我身後，慢慢地走。”
    祁風皺緊了眉頭，用目光搜尋著賀璋的身影，可四下無人，安靜得詭異。
    謝清明等人皆下了馬，牽著馬悄悄向城內行去。
    城內沿街的商戶人家，皆是門窗緊閉，百裏相將白駒交到祁風手上，貼耳到窗欞處去聽。
    聽了一陣，她又走了回來，比著口型：“裏麵有人。”
    眾人又朝裏麵走了些時候，這才發現，昭陽城靠近城門的外圍處靜悄悄的，靠近內城的地方卻是亂成了一鍋粥。
    身穿白衣，救死扶傷的司草門官役抬著擔架，四處奔走，雖然不敢高聲呼喊，卻還是會小聲交流。
    “你們先回司裏，換批人出來。”
    “撐住，撐到謝大人回來。”
    而他們眾心盼望的謝大人，卻是伸長了脖子，找尋著賀璋的身影。
    一個身穿寶藍色官服的人突然在謝清明眼前奔過，扶著藥箱的背帶，一副手忙腳亂的樣子。
    謝清明眼尖，認出這正是賀璋，一把抓住了他，小聲問道：“怎麽回事？”
    賀璋還要往前跑，待見到是謝清明，這才停住腳步，小聲且快速地回道：“大人不好了，昨夜不知為何，沒攔住鬼車，鬼車帶著妖怪們下山後，並未停留，直奔城中，像是在找什麽東西似的。”
    百裏相心念一動，也拉住了賀璋，“找什麽東西？”
    賀璋見到是她，不由一喜，“百裏姑娘你回來得正好，快去侯府！侯爺那邊要撐不住了…”
    聽到這句話，還不待百裏相有什麽反應，祁風便急切地拉著她，再也顧不得高抬腿、輕邁步了，直朝侯府奔去。
    宋莫潯嚇得腿直抖，不敢做聲，顧若雲見了他這副樣子，大聲啐道：“你不要這副嚇得要死要活的樣子，快些跟著！”
    顧若雲跑出去了幾步，還不見宋莫潯跟上來，隻得氣急敗壞地又回來，拉上他跟著跑。
    “你這侯府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遇事除了會躲在侯爺後麵，你還會幹什麽。現在侯爺不在眼前，你更是怕成了這副樣子。你除了長得好看，你還有什麽用…”
    顧若雲的眼前突然閃出一隻噴著血盆大口的巨型狼妖，她的話被生生截斷，僵在原地。
    就在她和狼妖那血紅且透著凶光的眼睛對視之際，斜刺裏突然射出一道金光，那隻狼妖應聲倒地，橫在狹小的巷子裏。
    顧若雲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克服著心中的恐懼，拉著緊閉雙眼不敢睜開的宋莫潯，一個猛衝，便爬過狼妖的屍體，越了過去。
    到了前麵，顧若雲這才看到，原來是百裏相出手了。
    巷子幾乎都被妖怪們的屍體堆滿了，百裏相彎弓搭箭，一支支箭呼嘯而過，帶著破風的勢頭向妖怪們射去。
    可不同的是，百裏相手裏的弓箭，並不是遊光。
    而是一具並無實體、閃爍著金色光芒的似弓箭形狀的東西。
    百裏相屏氣凝神，將最後一隻想要飛向空中的赤紅色鷹禽貫穿在地，恨恨道：“真是奇了，這些妖怪都不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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