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閣內，百裏相看了眼目瞪口呆的顧若雲，輕聲道：“若雲，你先去歇著吧。我和祁公子有事要談。”
    顧若雲卻不是很想走的樣子，一步三回頭，“百裏，你實在是太厲害了，能讓謝清明和嚴裕磕頭認錯，你可真是陪都昭陽頭一位。你真是太霸氣了，我平生從未見過你這樣的女子…”
    祁風瞟了一眼她，目光冷然，“若雲，你先走吧。”
    一瞥之下，顧若雲的心中竟生出了幾分懼怕祁風之意，忙不迭地走去了後院廚房，研究起了補湯。
    “祁風…”百裏相重又坐回被自己破壞得不成樣子的紅木圈椅中，“你有事情瞞我。”
    百裏相的聲音平常得過分，仿佛不過是在說等下你出門買三張餅，可祁風見她的神態，便知百裏相很是篤定。
    “是，沒錯。”祁風回得坦然。
    百裏相認真地看著他，不帶半分審視，等他下文。
    “可是我從未想過要害人，更不會害你，我永遠也不可能做害你的事情。”祁風的目光再次熱忱起來。
    百裏相不答，像是定要他給出一個交待一般。
    “幾日前，我獨自去了丞相府，看到了些不該看的東西。”祁風終於在百裏相那清澈又不滿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哦？”
    “我該和你說的，可我怕你衝動，葬送了自己性命。”祁風頓了頓，終於道：“我看到了陳相，殺了百裏棠姐弟倆。你救下的那兩個孩子，最終還是沒能活下來…”
    百裏相“砰”的一聲敲在紅木圈椅仍完好的左扶手上，紅木圈椅轟然碎裂開去，散成萬千粉末，融入朝陽光輝之中。
    百裏相站在晨輝之中，紅色的衣裙仿佛鑲上了一層金邊。
    壓抑著怒氣，她問道：“怎麽殺的？”
    祁風垂了眸，不敢再和她對視，“陳相吸食了他們的血肉，生生吸幹，到了最後隻剩一張皮，然後便死了。”
    “謝清明抓的人？”
    “我猜是的，謝清明押著這兩個孩子進去的。”
    “謝清明單獨押人去的相府？”
    “對。”
    沉默良久，百裏相突然平靜了下來，“祁風，你做得很對。我摸不清陳興的底細，你若貿然出手，也許會身首異處，你來陪都自有你的目的，我不幹涉你。”
    祁風猛然抬頭，眼含不解。
    他想過百裏相會埋他怨他，卻沒想到她會如此設身處地，為他著想。
    難道在她的心裏，他竟是個隻會躲在旁人背後的懦夫嗎？
    那他和宋莫潯，還有何異？
    “可這仇，不得不報，有朝一日，我定叫謝清明和陳興的狗頭落地！”
    說這話時，百裏相的麵上再無恨色和怒意，威脅的話說出口，反倒輕飄飄的，不帶任何重量。
    平常到仿佛隻是在商量，等下要不要出門買碗稀粥當早飯吃。
    祁風忐忑許久，最終還是決定說出了口：“百裏，我曾派人回百裏村送過錢糧。”
    百裏相淡然答道：“是，我知道。我不管你和賀璋在搞些什麽名堂，我隻希望你們不要傷天害理。”
    祁風赧顏，他還道百裏相是把此事忙忘了，沒想到他做了什麽，她全知道。
    “你不用害怕，我對你的事情不感興趣，我希望你對我，也是一樣。”百裏相邁步向後院走去，“走吧，若雲的早飯，應該已經燒好了。”
    …
    翌日，城中慘淡的景象好轉了不少。
    戶部大力撥錢，重金分發下去，車隊如織，向城內運輸著修複災城的磚瓦石木。
    一片熱火朝天的氛圍之中，唯有如意閣周圍，安靜得過分。
    隻因如意閣，根本就沒遭妖獸的襲擊。
    不但如意閣無恙，就連整個常青東街所受的損失都不多，民眾無一受傷，損毀的樹木房屋，和西街比起，簡直就算不值一提。
    傳言在街頭巷尾四散開去，都說金光閣遭了災，是因張掌櫃斂財太過所致。
    可如意閣安然無恙，全都是因為百裏姑娘親手所製的護身符，功力過強。
    宋莫潯喝著顧若雲煮的白粥，得意洋洋地和百裏相吹噓著：“現在城裏都傳，百裏姑娘之所以能百戰百勝，都是因為我們如意閣的護身符不但能避煞，還能退卻妖邪，使妖怪們望風而逃。現在城裏最緊俏的，就是我們如意閣的護身符了。千金難買，千金難買啊！”
    “是嗎？”百裏相不甚在意地應著。
    “可不是！”宋莫潯的得意勁兒活像他就是百裏相本人，“這可是能發一筆大財的好時機！不過我們如意閣不做那下作事，還是原價售出。隻是這貨源不太充足，單子都排到幾個月後了。”
    “我房間裏還有將近一千隻護身符。”
    “一千隻哪夠呢？不說旁人，單我們侯府就要定一千隻！”
    顧若雲詫異，“侯府要用那麽多？”
    “是，”宋莫潯重重點頭，“女眷下人等等，加在一起，是要這麽多。”
    “那一千隻我已預備好了，用過早飯你便去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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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裏，錢我也帶來了，等下我就給你。”宋莫潯加快了喝粥的動作。
    “錢就不用了，這是我欠侯府的，若不是侯府肯借我和祁風本金，也沒有如意閣的今天。”百裏相停下了將湯匙向嘴裏送的動作，手停在了半空中，很是認真。
    “我爹說了，一碼歸一碼。欠的錢年底清賬，采買護身符的錢，也不能賴賬。”宋莫潯將碗底的粥喝了個一幹二淨，討好似的朝著顧若雲笑，“若雲妹妹，你的手藝越發的好了。”
    顧若雲心裏受用極了，得意一笑，“那是自然！”
    “也好，”百裏相繼續慢條斯理地喝粥，“不過你這賬可要算明白了。宋管家的傷如何了？”
    宋莫潯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祁風，“已經大好了，多虧了祁公子的藥，那麽重的傷勢，居然會好得這樣快。府裏的郎中看過了祁公子的丸藥，都說那是不可多得的靈丹妙藥。宋莫潯多謝祁公子救命之恩！”
    祁風不明就裏，驚訝地看向宋莫潯。
    百裏相低頭用竹筷揀起半個去殼鹹鴨蛋，放進白瓷粥碗裏，漫不經心地答道：“那靈丹妙藥是我從祁風那裏偷的，你是該多謝祁公子。”
    祁風一時僵在了飯桌之上，不知說什麽才好。
    “祁公子瞧賀璋的東西好，偷了便偷了，為的是治病救人，此時也莫論什麽禮義廉恥了。”百裏相笑著看了眼祁風，為他解圍道。
    “是，”祁風繼續悶頭喝粥，“沒錯。”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囂，都是拍門求購護身符的。
    百裏相放下碗筷，走到前廳，下了栓門，門前聚集的焦灼人群看到了她，一時間都收了聲，聚精會神地看向百裏相。
    活像看著一尊活菩薩。
    百裏相朗聲道：“我知大家心情，都想早些購得護身符，保家人平安。可店裏存貨實在是不足，還望大家諒解。”
    門外眾人都是垂頭喪氣，舉足欲走，更有甚者，直接哭出了聲。
    “不過大家不要擔心，隻要有心想買的，我百裏相一定有貨賣給你！為表誠意，更為賑災情，即日起至明年此時，如意閣的一切貨物，通通半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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