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家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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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樓,煙霧繚繞,暖香陣陣,一片鶯聲燕語之中,一個雄渾有力的聲音響得格外突兀。
“張公子,怎麽今日才得空來呢,我們心葉等得花兒都要謝了。”
張逢應笑得眼下細紋叢生,朝著那細瘦高挑的婦人懷裏扔了個什麽。
劉子楠生得很高,在陪都算得上是罕見,膚色蒼白像個北方女子。
她滿意地掂量了下份量,樣子動作千嬌百媚,可聲音實在是粗獷嘶啞且難聽:“還是張公子出手闊綽,也不枉我們心葉對你一往情深了。快上去吧,小姑娘等得心焦,都哭了好幾回了。”
張逢應伸手在劉子楠的下巴刮了一下,可劉子楠動作靈巧,一閃身便躲過去了,拿帕子掩嘴笑道:“張公子真是心急,快些上去吧。”
張逢應沒說話,倒是戀戀不舍地看了好幾眼劉子楠的媚眼如絲。
劉子楠手裏的帕子朝他揮舞了幾次,直到張逢應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方才惡狠狠地小聲啐道:“臭男人!”
張逢應沒生千裏耳,自然聽不到她的這句咒罵,反倒在心裏反複回味了幾次劉子楠那光滑的臉蛋。
“倒是有幾分韻味…”張逢應搖著頭歎息,推開門,入目處便是心葉姑娘那一雙楚楚的淚眼。
“張公子,怎的才來,前幾日妖獸肆虐我都要嚇死了,我還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
“怎麽會把你這心肝小寶貝給忘了…”
軟香在懷,張逢應的苦悶轉瞬間便煙消雲散了。
自從妖獸離城,金光閣的生意就不太好做,已經數日分文進賬都無了,隻是這一切都抵不過此刻的春宵一刻。
正衣衫半解時,突然聽得樓下一聲巨響,像是什麽東西轟然倒地了。
樓裏的人皆被嚇了一跳,全部衝出去看。
卻見一個身著紅衣的姑娘,神色淡漠地拍了拍手,漫天碎屑飛舞,地上一片狼藉,不是碎瓷瓦片便是殘缺不全的桌椅板凳。
紅衣姑娘抬眼,掃視著那些將詫異目光投向她的人群,隨後冷笑一聲,繼續看著眼前頹唐不已的劉子楠。
人群中不知是誰小聲輕呼:“百裏相!”
“那是如意閣掌櫃的百裏相!”
人群頓時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再出。
劉子楠咬著帕子,做出一副柔弱狀,“百裏姑娘發這麽大火,這是何故?”
百裏相又是冷笑一聲,“我真該把你這天香樓都砸了。”
“百裏姑娘有所不知,我這樓經營得當,這麽多年,一文錢稅都未曾短過。如何便要砸了…”
百裏相聽得不耐煩,順手將腳邊半個碎碗踩成了齏粉,皺眉道:“前幾日城裏大亂,流民沿街討食,你是不是趁機發財,騙了好多人進你這樓裏給你賣命?”
劉子楠心頭轟然一聲,明白這是東窗事發了,但還是逞強道:“道聽途說,怎可輕信?”
“百裏村也逃出來一個,前幾日被你的人騙了進來,簽了賣身契,不給吃飽飯,還被你打得幾乎都斷了氣,是不是真的?”
劉子楠顫抖著看向百裏相。
百裏相的語氣平常,仿佛隻是在說些和人命不相幹的事情,可眼中的殺意濃烈到幾乎要化為刀,將她的人頭斬落。
劉子楠終於再也無法支撐,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大聲哭饒:“百裏姑娘饒命啊,我這生意雖不是清白生意,可前幾日見街上流民可憐,便挑了些買進樓裏,都是好好問過才簽的賣身契。人實在太多,我也不知道這裏麵有沒有一個姓百裏的啊!”
說完,她立刻轉頭喊道:“小桃紅,快去看賣身契裏,有沒有姓百裏的,全都拿來給百裏姑娘過目!”
百裏相氣極,“見他們可憐,便一文不花,把他們買進樓裏給你沒日沒夜地做苦力?我聽說年輕的丫頭你也沒少買,權當是養雛妓了。你這樣無法無天、橫行霸道,置人命於不顧,原來這陪都內竟然是沒王法的!”
“百裏姑娘這話便說得不對了,陪都的稅收有多少都是劉媽媽的天香樓支撐起來的,在戶部尚書許大人的眼裏,這天香樓便是陪都內最有王法的產業。”
百裏相和一直站在她身後默不出聲的祁風同時回頭去看,原來是漕運總督劉瞞,從圍觀的人群中走了出來。
不同於往日,他今日滿麵春風地看著跪倒在地的劉子楠,笑道:“還是百裏姑娘有本事,這幾日都叫多少人跪倒在麵前了。先是謝大人和嚴大人,今日是青雲直上的劉媽媽。”
說著,他朝樓上探頭張望的人群中喊了一聲:“許大人,你說是不是啊?”
許術陰沉著臉,從圍觀的人群中脫離出來,慢慢走下樓梯,朝著劉瞞一禮,“劉大人別來無恙。”
劉瞞笑得挑釁,尖細的聲音都充滿笑意,“無恙,無恙。”
“天香樓按律納稅,依法開張,戶部掌管銀兩調撥,稅銀也是分文不多取的。天香樓連任了好幾年昭陽的納稅大戶,劉大人高風亮節,這稅銀裏麵,想來是沒有劉大人的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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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輕笑,劉瞞漲紅了臉,想反駁上幾句沉著臉的許術,卻不知說什麽才好。
眾人看著劉瞞左右為難的樣子,心頭都浮起那個離譜卻又不失道理的傳言:陪都漕運總督劉瞞家中妻妾八房,成親多年卻一直無所出。
皆是劉大人的原因。
門外突然闖進來一個滿麵怒容的中年婦人,一聲尖叫,不管不顧地就朝著樓上衝。
張逢應見了這婦人,嚇得麵如土色,想要立刻朝屋裏逃,誰知平日裏看著柔柔弱弱的心葉卻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擺,不肯讓他逃走。
“張逢應,你這個王八蛋!你和我說你去店裏照看生意,我說怎麽最近天天早出晚歸的,原來是來花樓裏來照看生意了!”
張家夫人姓杜名善嬌,是個烈性子,衝到樓上,奸夫淫婦,一手一個,罵了這個又罵那個。
“張逢應,你這個烏龜王八蛋,老娘當初嫁給你的時候怎麽說的,你又管不住自己出來嫖妓,要是管不住自己就去當個閹人算了,老娘寧肯守活寡!”
“你這個小賤蹄子,年紀輕輕不學好,城裏有那賣藝不賣身的樓子不肯去,非來劉子楠這等醃臢貨開的花樓裏賣身!”
心葉的一雙小鹿眼泫然欲泣,杜善嬌的拳頭如雨點般砸下,想躲卻無處可躲,隻是小聲辯解道:“可天香樓賺得多!”
樓上的客人們都是熟客,早知張逢應脾氣秉性,此刻見杜善嬌一展雌威,紛紛大聲調笑道:“張夫人有所不知,張掌櫃惜財,狎妓冶遊時向來是不肯付車馬費的,心葉姑娘背地裏也沒少啐他厭他。”
這句話卻是戳到了張逢應的痛處,臉漲得通紅,昂然梗起脖子,朝著杜善嬌怒吼道:“你這潑婦,不知家醜不可外揚這句話嗎?你在家時怎麽吵怎麽鬧我都依你了,怎麽在外麵還這副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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