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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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風張了張口,不知說什麽才好。
他側頭,看到百裏相那雙清亮的雙眼中,倒映著自己的麵容。
百裏相漆黑的眸子仿佛深不見底的井,他的一顆心,止不住地陷入,下落,最後迷失在她那如冰泉般的清亮瞳孔中,永遠地安營紮寨。
百裏相張口,呼吸拂在他的麵上,“祁風?”
她的聲音很輕,輕到猶如羽毛劃過,祁風的心中卻是泛起了萬千波瀾。
“嗯?”
“要不要買?”
祁風道:“買。”
雖然他早知廖英是誰,幹的是什麽勾當,是為誰做事賣命。
可今時今日,南柯樓霍三娘的這條消息,他不得不買。
霍三娘接過又一張銀票,笑得見眉不見眼。
顧若雲和宋莫潯可算尋著機會接過那張價值三百兩的紙張,一邊看著上麵的名字一邊聽霍三娘敘說。
“二皇子此次南下,在劍南道一帶逗留數月,卻沒有住他位於金天山內的別院,反倒是一直住在湖州的廖府。廖府,就是湖州知府廖安海的府邸。名單上的這個廖英,就是廖安海的獨子,廖府的公子。”
“湖州知府廖安海…”宋莫潯喃喃。
“正是。廖英自幼進金天學藝,按輩分排的話,他算是二皇子的師弟。金天這一代,他算是其中佼佼者。廖英不但精通道術,功夫也是不俗。廖知府一直想讓他在武舉中奪得狀元,為廖府增光。”
顧若雲不解:“這些消息,稍加打聽便可得知,如何便能賣到三百兩白銀?”
霍三娘神秘一笑,“顧小姐莫急,這便講到了。”
見眾人都將期待的目光投向自己,霍三娘這才像說書的先生那樣,故意賣了個關子,方才續上前文。
“廖英其人,廖知府之子,金天弟子,這些身份都是明麵上的。他真實身份卻是暗影的影衛,二皇子的手下。”
宋莫潯驚呼:“暗影?”
說著,他震驚不已地和顧若雲對視一眼,低聲道:“傳聞竟是真的。”
“不錯,千真萬確的真。二皇子江易寒養了批死士,這些死士隸屬於暗影。廖公子在暗影中雖然位階不高,卻深得二皇子的信任。不提運送生辰綱這等大事,前些日子,湖州府采購昭陽繡品,也是他親自去操辦的。”
祁風略一沉吟,問道:“那批繡品不是以二皇子的名義購入的吧?”
“不是,”霍三娘搖頭,“廖英替二皇子出麵,繡品卻是運入了湖州府。銀錢也是廖安海出的,二皇子分文沒掏。”
百裏相皺了皺眉,問道:“廖安海知道廖英是暗影的影衛嗎?”
霍三娘再次搖頭,“他不但不知道,他還將自家父子的仕途都係於二皇子一人身上呢。”
顧若雲譏笑道:“這個廖安海,真是個蠢貨!出錢出力出人,到頭來怕隻會落得個妻離子散的淒慘下場。”
霍三娘來了興致:“此話怎講?”
“我最清楚不過江易寒的為人,這是他一貫的手段。”顧若雲忿忿不平道。
祁風忽然心有所感似的,饒有深意地看了眼顧若雲。
顧若雲也自覺失言,匆忙閉嘴,不肯再提。
宋莫潯將顧若雲和祁風的反應收入眼底,心間煩躁,疑慮叢生,卻無法從千思萬緒中尋得一個線頭,將一切理順。
百裏相最不耐煩這些,岔開話題:“這條消息,倒確實值三百兩白銀。那名單上的人,可還有哪個需要我特別注意的嗎?”
霍三娘轉轉眼珠,仔細想了半天,方道:“這次帶隊的,除了廖英,還有一個長勝鏢局的金牌鏢師,生得黑頭黑麵的,人稱宋黑,一手撒豆成兵的好本事。但凡宋黑出手的鏢,從無敗績。”
“撒豆成兵?”百裏相陷入了沉思。
“這位鏢師也是金天出來的。”霍三娘補充道。
祁風問道:“他們哪日啟程?”
霍三娘正色道:“就這幾日了,我接到線報,他們定下的日子是明日午時。可宋黑辦事神出鬼沒的,對外宣揚明日午時出城,實際上今夜子時便動身也是有可能的。”
——
月黑風高,劍南道。
劍南道失修,近來少有車馬通行。
可這條向來以艱難險阻聞名的路上,突然出現了一隊車馬。
騎馬的人各個目露精光,神情警覺且小心。
駕車的卻目光呆滯,麵無表情,月光落下,落在他們那一張張慘白的臉上,看著有幾分瘮人。
隊伍中忽然有個髯須大漢抱怨道:“年年都是運生辰綱,哪年的陣仗都不比今年大。出動這麽多局中好手,最後到手的也不過比尋常走鏢多一百兩。若是不接這單,都夠我多跑多少單,多賺多少銀兩了。”
有人喝他,聲音又急又促:“老三!你低聲些,當心有埋伏。”
“埋伏,什麽埋伏!敢走劍南道的本就不多,更何況這路都被妖獸毀了,也就是我們老大敢蹚這灘渾水了。換了旁人,誰敢接這單,走這路!”被喚作老三的髯須大漢仍是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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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應他,老三卻繼續發著牢騷。
“說好中午動身的,硬是拖到了半夜才走。半夜走也就算了,還要和這些白得瘮人、看著就發毛的東西一起走。”
老三嫌棄地看了眼身旁駕車之人,那人的臉死一樣的白,白得猶如敷了十層珍珠粉。
明明是挑釁意味十足的話,駕車那人卻仿佛沒聽到似的,雙眼一眨不眨地朝前望著,隻是專心駕車趕路。
先前喝止老三那人急了,驅馬到了老三身旁,低聲道:“你快住口吧,老大這撒豆成兵的本事也是輕易不施展的。你今天有幸親眼得見,乃是幸事。你可太平些,少說兩句吧。”
老三又斜眼瞥那麵色蒼白的人,像是想說什麽,又忍住不說。
長勝鏢局穩妥起見,正午時分派出了一隊車馬,走的也是劍南道,隻是剛踏足劍南道,便又調轉馬頭,換了條隱蔽的小路去了另一個方向。
等到了午夜時分,這隊真正的押鏢人馬方才出發,向永安京而去。
百裏相一行四人,一直在狹窄的劍南道上方的懸崖,作壁上觀。
待見到那擾亂視聽的一隊車馬撤離,宋莫潯有些急了,要兵分兩路,兩人留守,兩人追蹤,卻叫百裏相好言勸下了。
百裏相雙眼微眯,看著下方黑漆漆的通道,“不急,這隊人馬,為的隻是擾亂我們視聽。宋黑這人,想來是個心思縝密的。這些人裏,一個會道術的都沒有,那驅車的,也都是些血肉鮮活之人。”
宋莫潯壓下衝動,繼續在潮濕冰冷的峭壁上,耐心埋伏。
待真正的長勝鏢師押隊而來,四人不由都屏住了呼吸,一是等候多時、終於現身的激動,二是那詭異瘮人的駕車之人,實在是讓人心底生寒。
百裏相趴在崖上,將下方動靜盡收眼底。
端詳了半日,她一聲冷笑:“原來如此,什麽撒豆成兵。”
祁風側頭看她,隻見她此刻眸光透著寒意,臉上全是他從未見過的淩厲。
“怎麽?”
百裏相冷冷道:“不是正經道術,那些駕車運貨的,都是些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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