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內，林明仕沒好氣地看著自己那猶自委屈的妻弟盛文良。
    盛文良臉色煞白，淚水間或從眼中滑落，看著好不淒涼。
    林明仕強壓下一口氣，閉著眼睛揉著額角，打量著眼前眾人。
    紅衣的姑娘朝他挑了挑下巴，“見過林相，在下百裏相。”
    紅衣的姑娘眼神很淩冽，而她的身後，跟著三個麵戴古怪麵具的黑衣人。
    三個黑衣人，兩個細瘦高挑，一個身量很矮，看著未及弱冠。
    林明仕根本不理百裏相，反倒看向廖英，“廖公子，怎麽回事？”
    廖英聳聳肩膀，很無可奈何似的，“我們被劫持了，百裏姑娘想見林相，我們就帶她來見林相。”
    百裏相玩味的眼神停留在長相儒雅的林明仕身上半晌，隨後又瞥了眼宋黑，直叫宋黑恨不得立時縮地成寸，逃出相府。
    林明仕隱忍著怒火，問宋黑：“宋鏢頭，你沒出手？”
    宋黑的樣子，和盛文良是如出一轍的委屈，“回稟林相，以百裏姑娘的本事，根本就不給我出手的機會啊。小人活到現在不容易，還不想那麽輕易就灰飛煙滅。”
    那三個黑衣人很是沉靜，甚至比百裏相更加沉靜，令人不禁猜想他們的來曆。
    三個青麵獠牙的麵具，雙眼處黑幽幽的，像是隨時預備將林明仕拿下，就地正法。
    林明仕終於看向百裏相，好聲好氣地問道：“百裏姑娘，所為何來？”
    “林相，我給你介紹一下，”百裏相拉過宋黑，推到林明仕眼前，“這位呢，是長生鏢局的總鏢師，姓宋名黑，師從金天，是金天宗哪一代的弟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暗地裏可是和二皇子官商勾結，黑心事沒少幹。”
    林明仕終於明白眼前這個奇怪的姑娘是為什麽而來的，他陰沉著臉，不悅道：“百裏姑娘，口說無憑，凡事要講證據，不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的。空口白牙誣陷皇子，可不是個輕罪。”
    “林相莫急，莫急…”百裏相搖了搖頭，笑得很輕鬆。
    說著，她輕輕踢了下宋黑的後膝彎，宋黑身子抖了下，應聲跪下。
    “這位宋鏢師，便是我的人證物證。”
    林明仕詫異挑眉，宋黑的本事他是清楚的，若是拚死一搏，總該有幾分勝算的。
    “宋鏢師已經將二殿下通過身邊暗衛廖英收買陪都商戶，大肆采買昭陽繡品運往湖州知府的事情經過全部講了。至於二殿下通過長勝鏢局，令金光閣給林相送生辰綱的事情，宋鏢師也已和盤托出。劍南道是不是二殿下指使金天毀的，這個事不好說，不過若是需要我追查下去，我也奉陪。”
    說到此處，百裏相俏皮一笑，道：“畢竟大妖饕餮出山之際，我可沒見到金天出手，倒是隻有我的師兄師姐出手，將饕餮收服。”
    林明仕瞪圓了雙眼，失聲道：“什麽？收服饕餮？”
    頓了頓，他問道：“敢問百裏姑娘，師從何宗門？”
    “雲夢。”
    輕輕的兩個字，卻似萬鈞重石落在林明仕心頭。
    天下第一宗——雲夢。
    林明仕同情地看了眼宋黑，道：“我猜百裏姑娘來相府，不是為收取賄賂。”
    “沒錯。我不但是雲夢的九弟子，我還是陪都如意閣的東家。江易寒先是讓昭陽商戶不要和如意閣做生意，斷絕我們采買原料的路子。再是毀了劍南道，不讓我們從外地采買的原料運進陪都。為的，全是保住金光閣的生意。”
    林明仕皺眉。
    他終於明白了，這是二殿下結下的梁子，捅到他這裏來了。
    隻是他和二殿下是一條船上的人，他隻能幫其善後。
    “百裏姑娘想我怎麽做？”
    “我手裏有宋鏢師的伏罪狀，雖然隻能證明金光閣和林相之間的勾當，但我想這已經夠了。”百裏相笑得篤定，“我希望林相為了自保，可以說服戶部快些撥銀錢修路。將劍南道修好，別阻了我發財。”
    林明仕有些猶豫，看向廖英，“這事，恐怕我不能決定。”
    百裏相威脅似的看了眼廖英，“要是暗影的主子敢攔我，我也不怕髒了我的手，親自去取他的項上人頭。”
    廖英再次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全聽林相的，暗影我說的可不算。”
    林明仕數十年宦海沉浮，還是頭一次覺得如此為難，他看了眼仍在怔愣的盛文良，“你先下去吧。”
    盛文良應聲離去，宋黑卻看得心頭癢癢，期待似的看了好幾眼百裏相。
    百裏相明了，朝他點了下頭，“你也走吧。”
    林明仕瞧百裏相的樣子，分明是不把他這個大燕丞相放在眼裏，出聲阻攔：“且慢！證人就這麽放走了？”
    百裏相嗤笑，“我說林相，這個證人的證詞是對你不利，我放他走，是為你好。我已經退了一步，希望林相也能退一步，各退一步，我們海闊天空。”
    林明仕更加為難了，拿眼去看廖英，“百裏姑娘，請稍等片刻。”
    廖英隨林明仕進了內室，不待林明仕問話，率先說道：“家父托我給林相帶個好。林相每年的生辰綱，家父也沒少添置東西，純金的佛像、上好的珠寶、名人的字畫，那都是家父年年四處搜羅，專討林相歡心的。”
    林明仕驚疑不定，不知道廖英在這種時候說這些，意欲何為。
    廖英微微一笑，“家父不知道我在為二殿下賣命，他也不知道我在暗影。我的仕途便也如此，注定不能進永安京的官場了。可我希望家父能來永安京林相的麾下，為林相鞍前馬後，大展拳腳。”
    林明仕臉色霎時變了，心知廖英這是在威脅他了。
    曆年通過長勝鏢局往相府送生辰綱的記錄，那個姓廖的湖州知府，一定留了底。
    留了底，為的就是今日要挾他！
    林明仕沉吟了一陣，方道：“外麵那四個人可都知道你是二殿下身邊的暗衛了，廖公子不打算動手殺了他們嗎？”
    廖英盯著林明仕，盯了良久，方才詭秘一笑，道：“林相真會說笑，那是雲夢宗的九弟子，二殿下見了都不知如何是好，我又怎敢托大？”
    林明仕的心涼了半截，江易寒已經見過那個姓百裏的古怪丫頭了。
    二殿下沒出手，他自然也沒資格出手。
    林明仕突然笑得如春風般和煦，“廖知府是良才，我身為大燕丞相，是定不會埋沒人才的。還請廖公子和廖知府放寬心，調令不日便會抵達湖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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