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昭陽城內，再次流言四起。
    堪稱昭陽城內最善於傳遞流言的公子哥兒——永壽侯府的世子爺宋莫潯，興衝衝地帶著最新流言，回了如意閣。
    “百裏呢？”宋莫潯探著腦袋，東張西望。
    顧若雲沒精打采的，眼皮都不抬一下，“有話快說。”
    “若雲你知道嗎？”宋莫潯激動地將他那張俊美的臉，探到顧若雲的麵前，“金光閣門前的兩尊貔貅雕像，今天早上不知怎的，一個渣子都不剩，全都化作了齏粉。”
    百裏相的聲音忽然響起：“那雕像本就古怪，碎了也好。我活了這麽多年，可從未見過貔貅的嘴裏叼著寶珠。”
    顧若雲被百裏相的聲音嚇了一跳，撫著胸口朝後望去，“古怪？為什麽古怪？”
    百裏相挑眉不答，雙目卻是望向了別處。
    如意閣的門外，站著一個垂手而立的女子。
    這女子身穿素色衣裙，周身似是籠著一層朦朧的薄霧。
    顧若雲和宋莫潯也呆住了，被眼前之人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
    “小師妹？”女子抬眸，一雙桃花似的眼，漾著淡淡的愁意。
    她笑得莫測，百裏相卻笑不出來了。
    “小師妹？”女子邁步進來，再次開口喚道。
    百裏相深吸了一口氣，“二師姐。”
    顧若雲和宋莫潯也倒吸了口涼氣。
    這，就是傳說中的雲夢二師姐？！
    百裏相麵露尷尬，期期艾艾道：“二師姐，好久不見。”
    瑤姬笑著看向顧若雲和宋莫潯，目光飽含慈愛，“金光閣的貔貅，是我幹的。”
    顧若雲和宋莫潯崇拜地望向瑤姬，兩個人，四隻眼睛，俱是閃著光。
    百裏相幹咳一聲，“嗯…若雲，莫潯，你們兩個先進去吧，我和二師姐有話要說。”
    宋莫潯一臉的莫名其妙，詫異地看著百裏相。
    顧若雲卻是好說話得多，扯著不肯離去的宋莫潯，進了後院。
    打發走了二人，百裏相心中尷尬稍解，可卻更加無言。
    “百裏相？”瑤姬一臉好奇，“你叫百裏相？”
    百裏相尬笑點頭。
    “我倒是佩服你，能在這種地方待下去。那貔貅雕像是我毀的不假，可也不是我心血來潮，故意為之。招搖山的那隻貔貅前陣子去雲夢澤找大師兄告狀了，說他平生最憎自己的雕像嘴裏叼著寶珠，吵著鬧著要大師兄給他主持公道。大師兄被他纏得心煩，這才叫我出手的。”
    百裏相眨了眨眼睛，嘴角抽搐，不知說什麽才好。
    “九師妹，什麽時候得空了去雲夢見見師父師娘還有各位師兄師姐，大家都對你這位小師妹很好奇呢。”瑤姬也眨眨眼睛，笑得很是俏皮。
    百裏相縮了縮脖子，“我…弟子…”
    “嗯？”瑤姬笑意一斂，斜睨著她，目光中全是淩厲，直叫百裏相心頭發顫。
    百裏相匆忙改口：“小仙，無顏麵見雲夢之主。”
    瑤姬再次笑得溫和，“罷了，你心裏有結，我也無法迫你，不去就不去。隻是，師父和師娘並不記得你是哪個。除了我和大師兄，恐怕其他幾位師弟和師妹也不清楚你的家世來曆，你倒也無需如此謹慎。”
    “小仙惶恐。”百裏相低頭，隻能從嘴裏吐出幹巴巴的四個字。
    “罷了，回見。”瑤姬一甩袍袖，轉身就走。
    百裏相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竟已濡濕一片，出了層細密的冷汗。
    瑤姬離去，一直壓在如意閣內的無名威壓也終於散去，像是有什麽罩住如意閣的透明結界碎裂，將外界的陽光灑了進來。
    百裏相這才發現如意閣的門外圍滿了人，翹首以盼，都是想進而不敢進的街坊四鄰。
    見百裏相似乎是從假寐中醒來，有人壯著膽子喊道：“金光閣的張逢應私德有虧，有染妖邪之物，這才遭了天譴，天打五雷轟了門前兩尊貔貅雕像。我們都怕再戴金光閣的護身符，也會遭天打雷劈。”
    百裏相仍是呆愣，像是沒聽懂這早已傳遍了全城的流言。
    “求百裏掌櫃讓我們買如意閣的護身符吧！哪怕是高價買也行！”
    “是，我願出雙倍價格！”
    “我願出三倍，不五倍也可以！”
    百裏相反應了過來，這是送上門的買賣。
    她氣沉丹田，穿透前廳後院間的距離，朝內大聲喊道：“宋莫潯！”
    正和顧若雲大眼瞪小眼的宋莫潯，聽到百裏相喊自己的名字，被嚇得一激靈。
    待他三步並作兩步出來，看到外麵攢動的人頭時，懸著的心才稍安了些許。
    他聲音嘹亮：“來來來，諸位客官這邊請。我們如意閣新近上了一批貨，都是永安京最時新的款式，買了啊，包大家滿意。”
    終於聽到永壽侯府的世子出聲，擠在前麵的人被後麵的人一推，便身不由己地直往店裏撲。
    “大家別擠，大家別擠，別著急啊別著急…咱們按順序來。前些日子在我們店裏登記過的客官，請到我這邊來，按照登記名單付尾款，領護身符。”
    宋莫潯被人群包住，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活像被敵軍圍困的少年將領。
    可這個將領，卻過於文弱膽怯，滿臉都是不知所措。
    百裏相覺得好笑，搖了搖頭，忽然發覺，宋莫潯這孩子，好像又長高了。
    “我是最先登記的那一批人，我先，我先！”一隻手高高舉起，穿過人群，探到宋莫潯的麵前，高聲嚷道。
    “好好好，別急別急，都有都有。”
    眼看著人越擠越多，宋莫潯覺得自己好似缺水的魚，幾乎要喘不上來氣了。
    “世子爺，行個方便，也賣我一個吧！”一隻幹癟的手努力地夠到宋莫潯眼前，而宋莫潯的周遭也終於有了呼吸的空間。
    眼見著眾人嫌棄的神情，宋莫潯也終於看清了這隻幹癟枯槁的右手主人是誰——張逢應。
    人群中很快有竊竊私語響起：
    “怎麽張掌櫃也來買護身符了？”
    “看來金光閣真不對勁，不然他怎會來？”
    “一定是他養的妖怪邪性大作，那兩尊貔貅才會碎的！”
    “我說金光閣之前生意那麽好，真邪性！”
    胡亂的猜測響在耳畔，張逢應強忍著尷尬，臉色漲得通紅，佯裝無事，“世子爺，賣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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