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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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風啟是看著江易寒走的,然後是謝清明和百裏相。
    他一直在等著的人卻還沒現身。
    終於,那張慘白的麵皮在重重紗簾後閃過,江風啟隱沒身形,尋了個刁鑽的角度,暗中盯梢。
    劉瞞又是跪著的,黑胖的臉上竟全是淚。
    他扒住陳興的褲腿,不勝感激:“下官謝過陳相再造之恩,若是沒有陳相,我這苦日子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到頭。”
    陳興卻是冷哼,將腿從劉瞞懷中抽了出來,“不用謝我,謝你自己想得明白。”
    “是是是,下官棄暗投明,再不和二皇子胡鬧,幫他做了這麽久事,卻是一粒金天宗的靈丹妙藥都沒得到過,實在是蝕本。”
    “劉大人這話怎麽說的?當了這麽多年的漕運總督,就是貪,也該貪夠了。”
    劉瞞有些尷尬,朝後麵招了招手,“子楠,過來。”
    此刻的劉子楠看著有些不同,臉上的脂粉洗了個一幹二淨,竟多了幾分男子的硬朗之氣。
    “見過陳相,見過三叔。”
    劉子楠張口,竟不是往日那刻意捏著嗓子的細碎聲音,反倒是個青年男子的清脆音調。
    陳相打量著他,“你就是劉瞞和劉匆的侄兒?”
    劉子楠不勝羞憤似的:
    “是,我便是劉家子侄,可恨當年錯過了時機,自宮淨身想進宮當太監,卻沒趕上進京的車馬隊。自此我愧對列祖列宗,無顏再見兩位叔叔,在昭陽一帶輾轉多年,最終建下這不值一提的一點產業。”
    江風啟恍然大悟了,怪不得這個天香樓劉媽媽舉止如此浮誇,看她滿臉姹紫嫣紅,說話嗓音怪異至極,又帶著股說不出的柔媚,原來他竟也是個男兒身。
    或者說,他本是男兒身。
    “你做得很好,”陳興卻是讚許:“男扮女裝雖然出格,可你經營多年,手握不少陪都秘辛,日後或許有用。”
    劉瞞有些神傷,“我雖然已經逃出生天,得了林明仕相助,買到了陪都漕運總督一職,可我那弟弟卻仍在宮中受苦。靈貴妃性情乖戾,動輒打罵下人,我還在她宮中時,不是被抽耳光就是被打手心,也不知我弟弟如何。”
    陳興心知他是朝自己打聽劉匆的消息,雖然不屑,可還是大發慈悲地道:“劉匆在靈貴妃麵前,可是風生水起的。別說在靈貴妃麵前了,就是在聖上麵前,都是說得上話的。咱們這個新上任的廷尉司卿廖安海的調令,便是你那弟弟劉匆去宣的。”
    劉瞞先是一喜,“如此說來,弟弟過得甚好了。”後是一惱,“既然他有機會出宮,為何不給我通個風報個信,也叫我少些擔心。”
    陳興毫不給他留情麵:“當年祭火一案,牽連甚廣,事情明明是你和劉匆一同做的,你卻將責任全數推給了劉匆,自己逃出宮去,還壓上身家性命,在林相處賭了一回,賺得了現如今的權勢地位。”
    劉瞞黑胖的臉竟然透出了點紅色。
    陳興更加不屑了,“你說,若是換了旁人是你弟弟,會不會賣個破綻給聖上或是大皇子,拿你換取榮華富貴呢。劉匆和你現下相安無事,已是最好的局麵。你還妄想讓他原諒他,真是蠢不可耐!”
    劉瞞拉著劉子楠撲通跪下,在地上“砰砰”地磕著響頭,“是,陳相教訓的是。也是我們叔侄倆這賤命不該絕,碰到了陳相,什麽榮華富貴、權勢地位,我們通通都不想要。”
    陳興眼中鄙夷的神色更盛。
    “隻要陳相能讓小人如願,重新做回男人,那便此生無憾了。”
    劉子楠跟著自己的叔叔劉瞞附和道:“隻要能重振雄風,我們叔侄倆定會尋個僻靜地界,了此殘生,從此離兩京遠遠的,此生定不再踏入半步。”
    做慣了梁上君子的江易寒,隻覺得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本是為了肅清妖禍,才來陪都的。
    自己身上的祭火一案,侍劍和阿娘一直透著是被冤枉的意思。
    他本無意尋找當年舊事的隱情,可今日所聞,這樁舊案,竟還有翻案的可能?
    陳興皺了皺眉,問道:“你當年和林明仕買官的證據,可還留著嗎?”
    劉瞞搖頭,“林明仕警醒得很,做事不留痕,錢銀交易,都是經他妻弟盛文良之手進行的。卻是一點證據都無,除非…”
    說著,他搖了搖頭,“不過不可能的。”
    陳興卻是立刻否定他:“有什麽不可能的?就連你這個二皇子腳下最為聽話好用的狗,都能拋卻舊主,轉投我這個老不中用的。策反盛文良又有什麽不可能的?不過是看籌碼有沒有給夠罷了。”
    劉瞞不住點頭,可絲絲不滿還是從眼中溢了出來。
    劉瞞腹誹:說我是狗,您老人家從前不也是二皇子的狗嗎?怎麽現下反目了,便開始狗狗相咬了起來。
    劉子楠溫順極了,道:“陳相,我也有心為您分憂,隻是我這天香樓規格不高,手裏實在是沒有太多能給得出的人證物證。”
    “嗬,人證物證?劉掌櫃一心隻為斂財,哪還管什麽處處留心,掌握證據了?”
    劉子楠忽然像是又變回了那個女兒身一般,笑得萬分風情,“陳相不知,我窮苦日子過怕了,實在是不想再受窮了。”
    陳興驀地打了個冷戰,不再看他,反而抬頭,目光像是穿過家具門窗橫梁和屋頂,射在了江風啟的身上。
    “大皇子出逃蕪宮,我倒是要看看,這個江風啟,能搞出什麽名堂來?”
    ——
    戶部尚書府中,尚書夫人林箏箏不知今日是第幾次問身邊的大丫鬟:“你那請帖送到如意閣了嗎?”
    大丫鬟柔著聲音,耐心答道:“夫人放心,我親眼看著百裏掌櫃收下的。”
    “那她看了請帖,可有說什麽?”
    “回夫人的話,百裏掌櫃隻是看了一眼,什麽都沒說,隻是揮手讓我走吧。”
    林箏箏瞪圓了雙眼,不可思議似的道:“她不會是不認字吧?”
    然後,她又責問大丫鬟道:“你怎的不念給她聽呢?”
    “夫人請放寬心,我遞請帖之時,已經言明是許尚書夫人有請,百裏掌櫃一定聽明白了的。”被連問了數次,大丫鬟的聲音也終於是沾上了點點不耐煩。
    “哦,”林箏箏頹然搖著扇子,“那便等著吧。”
    其實晚秋初冬的時節,天氣並不熱,隻是她覺得自己的心火過旺,需得搖搖扇子,方能清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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