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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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燈火通明的一夜。
相府門外,謝清明和嚴裕站在一處,隻是靜悄悄地看著垂頭喪氣的廖英。
他終於罵累了,收聲不語。
謝清明和嚴裕卻有些可憐起他來了,近乎憐憫的,謝清明輕輕問道:“廖公子,我們能走了嗎?”
廖英根本不抬頭看他們,隻是無力地揮揮手,那片有如浪潮的寶藍色官袍頃刻間便消失得幹幹淨淨。
明亮的燭火將廖英的影子長長地拖曳,那條影子,卻孤零零的。
皇子別府內,江易寒倒是興高采烈的,見到廖英回來,聲音都帶著喜悅:“你回來得正好!”
廖英愧得無法抬頭,靜悄悄地站定。
“快些收拾東西,我們回永安京去。”
廖英仍是不動。
“怎麽?”江易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屬下無能,未能將丹藥取回。”
“哈哈,我早料到了…”江易寒仍是興奮,“你帶了人去陳興府上時,我就料到丹藥一定不知所蹤了。”
廖英終於肯抬頭,卻是不解地望著江易寒。
“劉府裏麵倒是有趣得很,他那幾房小妾蠢鈍至極,根本就沒猜到他們的劉大人早已逃之夭夭了。不過那位劉夫人倒是聰明,她一早便逃了,可能比劉瞞逃得都早。”
“那殿下沒有去追?”廖英皺眉。
“追什麽?追了,便打草驚蛇了。”江易寒拖著長長的尾調,像是覺得沒趣,“這夫婦倆狡兔三窟的,我也不知道丹藥究竟在誰身上。就任由他們去逃吧,總還有再現身的一日。劉府裏的男丁都充了軍,女眷嘛,我發配到永安京的浣衣局去了。”
廖英有些不屑,“浣衣局?洗衣服去?”
“是啊…”江易寒的聲音仍是拖得長長的,“那個姓劉的太監最心疼他的這些愛妾,放到煙花柳巷去未必能激起他的憐惜,反倒是浣衣局這種不痛不癢的折磨,最能勾起他的心疼。”
廖英折服了,感歎搖頭,忽而又想起了什麽,他擰眉急問:“那陛下和貴妃的病…”
“那顆丹藥,你更是無需掛懷。”江易寒的聲音陡然變冷,這冷意卻不是朝著廖英去的:“難道大燕隻有他陳興一頭妖嗎?續命的丹藥又不是隻有他丞相府有!哼!”
哼了一聲,江易寒還嫌不解氣,仍是惡狠狠的:“姓劉的算盤可是打錯了,他自以為偷走了丹藥便是拿捏了我的命門,他可是大錯特錯了,嗬!”
廖英依舊不明就裏,可他還是作出深深拜服狀:“殿下高明,殿下實在是高明。”
江易寒氣了一陣,便又想起了現如今在相府裏昏迷的那個真陳興,深深歎了口氣:
“至於陪都的陳相,你不要動他。”
廖英再次不解,今夜的二皇子,可真是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了。
“他那副樣子和癡呆有什麽區別,且放他一馬算了。”
廖英再次深深拜服,這次卻是真的:“殿下高義,殿下實在是高義。陳相不知好歹,忘恩負義,殿下卻大人不記小人過,屬下實在是…高山仰止。”
受驚過度的陳興卻像是真癡呆了,而真的有些癡呆了的陳興並不知道,那個傳聞中殘虐的二皇子殿下並不打算治他的罪。
相府新買進來的下人歎著氣為相爺擦去了嘴角的白沫,看著相爺無神的雙眼,心裏不知該作何滋味。
二皇子回京,本不該是件大事,可在二皇子回京的第二日,便有人在朝堂上質問聖上,陪都陳相參二殿下的本為何被按下不表,聖上偏心至此,德行何在。
而這位義憤填膺的言官生生將二皇子回京這件小事,攪成了震驚朝野的大事。
江易寒嘴角噙著絲冷笑,隻是拿眼打量著那在朝堂上捶胸頓足的年輕後生,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自若模樣。
林明仕心底隱隱有絲不安,這絲不安卻很快被那咆哮朝堂的年輕言官給澆滅了。
“陛下明鑒呐…陳相不畏二皇子之威,拚著官位不要,都要參二皇子的本,陛下卻任由二皇子如此蠶食朝廷錢銀,長此以往,國庫必然空虛,大燕必然勢弱,微臣萬望陛下明察!”
那名年輕的言官將頭磕得砰砰作響,血液順著額角流下,無畏的麵孔下,卻是一顆顫得厲害的內心。
江易寒忽然回頭了。
他站在林明仕前麵的位置,隔了幾個人的距離,他還是望向了林明仕,緩緩一笑。
林明仕雙眼微眯,而那絲剛剛被他壓下去的不安猛地升騰,像是破浪而出的一尾魚,飛躍海麵。
聖上終於開了金口:“二皇子,說說吧。”
江易寒不慌不忙地走到禦前,站到那名言官身側,深深一躬,“不知陪都陳相參兒臣的本,參的何事?”
皇帝江擢的須發皆是烏黑,健壯得幾乎不似年近花甲之人。他看了一眼林明仕,方道:“聽聞和陪都有關。”
幾乎將頭都要磕出一個窟窿來的年輕言官,抬起了一張堪稱猙獰的臉,厲聲道:“二皇子江易寒同昭陽城內金光閣官商勾結,大肆斂財,金光閣的掌櫃張逢應打著二皇子的旗號,在陪都城內向官員輸送利益,借機獲取訂單,再從中抽成孝敬二皇子!”
江易寒聽了,卻是溫和一笑,“這位大人說的,怎的竟連我都不知呢?什麽輸送利益,什麽金光閣,什麽掌櫃張什麽的,我可真是一概不知呢。”
年輕言官聽到二皇子尚能態度輕鬆地為自己開脫,便知今日過後,自己便是死路一條,心底絕望叢生。
那年輕言官忽然想看一眼林相,用眼睛問問他,是否已為自己將後事安排妥當,應允的銀兩是否已經送到自己家中。
年邁的父母、年幼的兒女、柔弱的妻…
都不過是砧板上的肉罷了!
林明仕忽然有些不自在。
這枚暗箭,是否放得有些過於草率了?
隻是情勢不容他多想,年輕言官很快便憤恨交加地繼續高聲道:“陳相在陪都昭陽多年,其中詳情他一定知曉甚全,還望陛下召陳相進京,將此案移交永安京廷尉司審理!”
江擢忽然瑟縮了,他將問詢的目光投向了二皇子江易寒,一言不發。
江易寒又笑了笑,神態輕鬆:
“可是這位大人,陳相已經徹底癡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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