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三十，是永安京的嚴肅日子。
    這一日，城中幾乎沒人能睡個囫圇覺。
    所有人的心都是高高懸起，膽小之人更是要躲在自家事先挖好的地窖之中，顫抖著等年關過去。
    今年，怕是也不例外。
    廖英道：“據除妖司線報，大殿下買來的護身符，都存放在了庫房裏，日常訓練仍是照舊。”
    江易寒“哼”了一聲，道：“今年他打算認真？”
    “聽說，他打算十二月三十當夜，出城迎妖，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用如意閣的護身符。”
    “都放在了庫房裏，”江易寒若有所思道：“謝清明也在除妖司是吧？那就說明掌管庫房鑰匙的不止他江風啟一人，謝清明也可以打開庫房，動點手腳。”
    “殿下！”廖英的聲音有點焦急：“自從上次謝司主在陪都對百裏姑娘的護身符動過手腳，謝大人便不願再用這些手段了。同為金光子弟，他也願上陣殺妖。更何況，想開除妖司庫房，需要大殿下和謝大人的兩把鑰匙合體，方能開啟。”
    江易寒想了一陣，問道：“金天那邊怎麽說？”
    “金天宗派人傳信，今年妖門大開之日仍是照舊。屆時會在永安京的哪個方向，暫時無法推算，不過這次的妖怪，定會來勢洶洶，比去年要強上百倍。”
    “強上百倍？”江易寒明顯不信。
    “是，來送信的是殿下您的師兄，屬下不得不信。”
    “如果是陸師兄的話，那倒是十分可信的。”江易寒迅速轉換態度，“隻怕今年…”
    廖英看著忽然收聲不語的二殿下，知道對方心中，有了和自己同樣的擔憂。
    今年妖怪來勢凶猛，隻怕不會像往年一般，隻在特定方位小股小股出現，若是圍困京城，就算除妖伏魔兩司傾出，也會在城中造成一定傷亡。
    隻能寄希望於百裏姑娘的如意閣護身符了。
    “我先前叫你出高價收購如意閣的護身符，怎麽樣了？”
    廖英皺眉，道：“市麵上願意將如意閣護身符出手的不多，屬下盡力了，收來的護身符都交給嚴大人，存放在伏魔司的庫房中了。”
    “很好。”江易寒點頭，“怎麽不再去如意閣買？錢不是問題。”
    廖英無奈道：“百裏姑娘不願。宋小世子打聽到有人借著平民身份，替伏魔司官差購買護身符，早就開始限購了。”
    江易寒忍俊不禁笑道：“她倒是聰明。”
    廖英看著二殿下那發自肺腑的笑，不由開始狐疑，百裏姑娘誓要剿滅世間妖怪，自家殿下卻要處處和她作對。
    如果他沒猜錯，二殿下是想娶她為正妃的。
    就算不顧忌大燕國威，隻談追姑娘，有他這麽追姑娘的嗎？
    “十二月三十的換防出來了嗎？”
    廖英應道：“出來了，除妖司出城，伏魔司鎮守永安京。”
    “永安，永安…”江易寒喟歎著：“京城到底能不能永世安寧下去，還真是難說呢。”
    廖英乖覺地閉上了嘴，並不答言。
    “既然除妖司想要出城，這個風頭就讓給他們。”歎著歎著，江易寒雙眼微眯，透出點危險的光來，“留守城中的伏魔司全部佩戴如意閣的護身符，絕妖鬼於永安。”
    如意閣的護身符確實可以驅妖避魔，絕妖鬼於永安，絕不是說說而已。
    隻是，這六個字，未免有些太過陰狠了。
    “江風啟不是喜歡耍威風嗎，那我便成全他，留他帶著不帶護身符的除妖司在城外廝殺好了。”
    廖英挑眉，不解地看著江易寒。
    二殿下倒是好脾氣地解釋道：
    “江風啟那種憂國憂民、恨不能以身飼鷹的性子，十二月三十那夜，一定是不會帶護身符出城的。他不信我會鎮守城內，所以他會用除妖司的人為餌，將妖怪都擋在城牆外。”
    廖英微有動容，震驚地看著江易寒。
    江易寒卻是冷笑，“他想絕妖鬼於永安，就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廖英遲疑問道：“大殿下出城，百裏姑娘心懷慈悲，怕是也會跟出城去的。若是有百裏姑娘跟著，大殿下怕是應付得來。”
    江意寒神秘一笑，“那便想個法子，留她在城中不得外出好了。”
    廖英仍是猶疑，卻聽二殿下繼續吩咐道：“你這幾日便安排人將金光閣的庫存護身符都散給城中百姓吧。”
    廖英點頭應是。
    “不過不要說是為十二月三十做準備，隻說是金光閣的掌櫃宅心仁厚，廣散於民便好。”
    廖英默了默，說道：
    “二殿下若是想圖個好名聲，如此說倒是沒有效用。金光閣從前的東家是張逢應，現下在皇後的鳳清宮裏呢。如今的東家是我，可是京中知道我是二殿下的人的，實在是少之又少。”
    江易寒不在乎道：“真真假假，又有何妨？再說，好名聲那種東西，隻有江風啟那種心慈手軟的人才需要。我不需要！”
    說到最後，他的麵容竟是透著陰鷙，直看得廖英有些膽寒。
    往日裏的二殿下，就算再動怒，也是不動顏色的。可是近來和百裏相沾邊的事情越發的多，二殿下的喜怒哀樂，倒是叫他看了個全。
    江易寒一直握緊的右手忽然鬆開，舉到麵前，細細端詳。
    原來是隻如意閣的護身符。
    隻是，廖英狐疑地想，怎麽看著有些舊，竟像是用了很多年似的。
    二殿下的眉眼依舊俊美，桃花眼中盡是風流，天知道，這雙迷人的眼睛，究竟騙走了多少隻同他見過一麵的小姐們的心。
    凝視著掌心中那枚有些褪色的護身符，江易寒的表情忽然溫柔了起來，嘴角緩緩勾起，像是想起了什麽愉快的事。
    隻是這一瞬太快，快到廖英無法捕捉。
    江易寒將護身符收進懷中，眼神再次銳利了起來，問道：“陸師兄什麽時候再來找我？”
    “十二月三十。”
    “好，到時叫他直接來棠宮見我。”
    二人密謀後，十二月三十之前的幾日，永安京中又發生了很多事情。
    金光閣將店中護身符全數免費送出，是一件。
    金天宗的陸師兄秘密潛入皇城，到棠宮見了當朝二皇子，證實了江易寒和廖英對於年關那夜、妖怪出現方位的猜想，又是一件。
    還有一件，便是二殿下江易寒給如意閣的掌櫃百裏相遞了棠宮的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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