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天梯
    距離南儋越近，百裏相便越能感受到周遭的妖氣森森。
    而三日不到的路程，路過的七八個小村莊，居然有五個都已被妖怪屠戮幹淨。
    到了唯一一個尚算完好的村中，百裏相認真詢問了一番，方才得知，金天綿延的山脈腳下，向來都是如此妖行肆虐的。
    村中青壯年早就能逃的逃能跑的跑了，唯有他們這群老弱病殘，被嫌累贅，隻能在這裏等死。
    百裏相從兩司官人身上搜刮了些護身符，送給他們驅妖避邪。
    那年邁老者睜著渾濁的眼，問她：“各位大人官服鮮明，是要去金天山剿妖的嗎？”
    百裏相點頭，“是，我們是朝廷派下來的剿妖官兵，去南儋就是要將妖禍徹底鏟除的。”
    “好呀，好呀…”男人垂垂老矣的眼中流下淚水，“再過幾日，便是預言中妖亂徹底爆發的日子了。”
    肖中道聽了，心中稱奇，擠上前來，問道：“什麽預言？我怎麽從未聽說過。”
    那老者眼白多過瞳仁的眼掃過他，道：“是這幾年山上的陸神仙推演得出的預言。妖祟現世，屠戮人間，人不將人，妖不為妖。”
    “什麽預言，無非故弄玄虛罷了！”顧若雲率先不滿。
    “人不將人我倒是理解，可妖不為妖是什麽意思呢？”宋莫潯不解道。
    “也許是妖怪也想當人。”江風啟悠然長歎，答了他的疑問。
    百裏相盯著江易寒，冷聲道：“不，或許它們不想為人，而是要登仙吧。”
    江易寒作震驚狀，道：“這可真是奇了，妖怪不想殺人，而是要當那大仁大善的神仙了。”
    “大人，妖怪成仙卻是要我們凡人的命，有這樣的道理嗎？”那老者神智仍很清醒，江易寒啞口無言。
    江易寒已經不眠不休不飲不食好幾日了，可精神仍這樣好。
    沒人問他為何這樣做，離金天山越近，眾人的神經便越緊繃，就算他忽然開始吃生肉飲鮮血，怕是短時間內都不會有人覺得奇怪。
    百裏相倒是注意到了他的異常，但隻覺得他這是過分興奮所致。
    江風啟開口問道：“金天宗內有多少道人？”
    回答他的是謝清明：“回大殿下，下官當年還在金天時，山上內外門弟子共有八千餘人，掌門師尊常年閉關修煉，宗內事務都是由大師兄陸金澤全權代理。如今已過去八年了，山上弟子隻會多不會少。”
    嚴裕也道：“南儋常年苦熱，百姓生計艱難，所以家中孩子但凡有幾分慧根的，都被送上了金天山。隻是金天宗教義嚴苛，是個弱肉強食的修羅場，宗內弟子切磋不留情麵，技不如人便會…”
    嚴裕麵露不忍，沒有繼續說下去。
    百裏相卻來了興趣，逼問道：“便會如何？”
    “便會當場喪命。”謝清明見嚴裕實在無法開口，便體貼替他回答道。
    “哼，真是野蠻。”
    江易寒卻滿臉興味，問道：“百裏大人覺得金天宗野蠻，那雲夢宗便不野蠻了？”
    百裏相頓時有點心虛，大聲道：“雲夢當然不同了！”
    天色漸黑，眾人駐紮一夜，也未見妖怪出山。次日清晨臨走之際，又好好安撫了一番村民，便繼續趕路。
    又是兩日，夕陽壯闊的餘暉下，眾人終於見到了金天山。
    百裏相知道想進山需要通關玉牌，便向江易寒去討，誰知江易寒和她又是好一番爭論。
    “為何一定要進山？你們為何篤定叛黨暗影一定在金天山內，你們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為了向父皇交差，你們不惜拉無辜之人做墊背的。”
    百裏相早料到他會如此，沒有半分情緒波動地道：“在玉城被伏擊那日，叛軍暗影馭妖鳥前來攻擊，二殿下當時不在場嗎？若是在場，那叛軍胸前用金線繡著暗影兩個大字，二殿下難道看得不清楚嗎？”
    “定罪講究人證物證和口供，百裏大人如此行徑，豈不是先畫靶再放箭？和那些專判冤假錯案的昏官有何區別？”
    宋莫潯正空有一腔熱血無處使，見江易寒阻攔，躍躍欲試地越眾出來，嚷嚷道：“二殿下不讓我們進山，難不成正是因為山裏窩藏罪犯，才不肯的嗎？”
    不待江易寒回答，謝清明和嚴裕便搶著厲聲嗬斥道：“大膽！小世子這是什麽語氣，二殿下也是你能教訓的嗎？”
    宋莫潯仗著有百裏相撐腰，聲音很大：“你們不要胡攪蠻纏，轉移話題！我正說金天山內是不是窩藏罪犯，你們卻借題發揮，說我對二殿下不敬，是何居心？皇天為證，我對大燕絕對是忠心耿耿，沒有半分不敬的。”
    “行了。”百裏相皺眉道：“都別說了。又不是聽誰嗓門大誰便有理。”
    江易寒正待繼續拖延時間，卻見百裏相朝他笑笑，道：“這金天山今日我是進定了。二殿下放心，他日回朝，若是陛下怪罪起來，你大可把罪責都推到下官身上。聖人之怒，我定會全部受下。”
    百裏相逼近了幾步，江易寒害怕似的朝後退了退。
    “二殿下，通關玉牌。”百裏相手心朝上，語氣裏沒有半分可以商量的餘地。
    青色的通關玉牌還帶著體溫，從江易寒手中放到了百裏相手心。
    沒有人懷疑百裏相會無法用另一宗門的通關玉牌，但眾人皆屏氣凝神，心中難明的情緒堵到了喉口。
    金烏已經西沉到底，隻有地平線上還餘些赤紅的輝光，隻見一陣金光從百裏相手中蔓延開來，將整座巍峨的山峰都籠罩在那漫天的金光之中。
    而百裏相立在金光之中，身影淡得幾乎和金光融為一體。
    “砰”的一聲，山門開了，露出了進山的天梯。
    百裏相回頭，麵龐都仿佛被鍍上了層金邊，神聖似仙隻。
    “走吧，進山。”
    沒人敢舉步，唯有江風啟走了過去，和她一同消融在了那金光之中。隨後是宋莫潯、顧若雲、賀璋和肖中道…
    江易寒不動，兩司官人都不敢動。
    不知過了多久，江易寒方釋然一笑，朗聲道：“都進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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