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正邪
    “哈斯勒古達？”百裏相嗤笑一聲，並不相信，“真有此人，還是你杜撰的？”
    “怎麽沒有。這是皇後娘娘隨白虎營的宋老將軍駐守北荒草原時，少年熱戀的相好。”江易寒的樣子，仿佛確有其事。
    “你這是在威脅我？”
    “沒錯。”江易寒欣慰道：“我就是在威脅你。百裏你不愧聰明，一點即透。”
    百裏相本想發作，但念及身受重傷，收回冷凝的目光，垂眸平靜問道：“你想要什麽？”
    “我究竟想要什麽，百裏難道不很清楚嗎？我想要你，隻想要你。”江易寒笑容邪魅，等待百裏相動怒，好戲方可開鑼。
    誰知百裏相竟是平靜非常，細瞧之下，竟像是薄脆岩石下的掩著的滾燙火漿。
    百裏相微微一笑，“那便請二殿下給我講講，我非答應不可的原因了。”
    “哈斯勒古達此刻正候在太坤殿內，和父皇在一處。父皇已經得知大哥不是皇家血脈了，太坤殿內狼狽一片，皆是摔碎器物的碎片。天子震怒，臣民匍匐，父皇已經動了殺心了。”
    百裏相挑眉，“所以你拿皇帝要殺江風啟來威脅我？”
    江風啟不答，隻是繼續說：“父皇還發現江風啟是江湖組織流光的頭領，要知道父皇最討厭這些民間遊勇了，有暗影這前車之鑒在，流光的下場可想而知。”
    “皇帝怎麽會知道流光？”百裏相目光中的審視仿佛在訊問犯人。
    一抹精光從江易寒的眼中閃過，“蕪宮前陣子有個小太監想要偷偷出宮，給江湖組織流光傳遞消息，被金吾衛截獲了。那小太監把一切都向父皇說了，大哥有不臣之心，意欲逼宮。”
    百裏相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片刻後，她問道：“蕪宮的小太監？他叫什麽？”
    “自然是有名有姓的一個，叫劉子楠。這人百裏也認得，從前是陪都天香樓的劉媽媽。他不知打的什麽主意，入京淨身，先在康寧宮當差，隨後被調去禦前秉禮司，在父皇身邊研墨奉筆。近日，父皇又將此人調去蕪宮伺候大皇子殿下。想來，父皇還是心疼大哥的。”
    百裏相冷肅問道：“所以說金吾衛現在真是你的人？”
    “百裏大人可真會講笑。率土之濱，莫非王土，金吾衛當然是父皇的禁軍。”
    “我要進宮見陛下。二殿下口說無憑，我為何要信你？”
    江易寒卻是從容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封血跡斑斑的書信，遞到了百裏相麵前。
    薄薄的信紙仿似有千鈞重，輕飄飄地落入百裏相手中。
    那是皇帝的親筆信，信箋落款處有江擢的血手印。而信上所書，和江易寒所說一般無二，使人不得不信。
    “大皇子之惡劣無恥行徑，誤國殃民，朕心甚痛，當斬立決。然念父子多年之情，留待秋後問斬。”信的末尾，字跡淩亂，血跡斑斑。
    江易寒居然逼迫皇帝至此。
    “父皇想要斬立決，是我好說歹說，拖延到了秋後問斬。”江易寒悠然道：“我同大哥雖是異父異母，不是血緣至親，可這許多年以來，兄弟情深，情同手足。我並不想見到大哥死。”
    百裏相靜靜地看著他。
    “我想要江風啟活。”
    百裏相知道他要切入正題了，勾了勾唇，心中覺得可笑，“願聞其詳。”
    “隻要百裏答應嫁入肅清王府，成為我的王妃，我便能說服父皇留大哥一命。屆時雖貶為庶人，可到底可以保全性命，寄情山水，四處遊曆，也算不枉此生了。”
    江易寒說到此處，心虛似的看了眼百裏相，預備百裏相雨疏風急的反唇相譏。
    百裏相竟是淺淺笑道：“說起來，我就欣賞你這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雖然死皮賴臉至極，可也算是妙語解頤。”
    江易寒驚喜，便不多想，“能博美人一笑，我便沒白來人世走一遭。”
    “好，我答應你。”百裏相笑意明媚，一時之間，滿室盎然生春，晃住了江易寒的眼，晃暈了他的心。
    百裏相竟然真的答應他了？
    盛大的狂喜湧上心頭，江易寒幾乎疑心此身夢中了。
    ——
    侍劍又去了蕪宮。
    蕪宮已經沒有金吾衛鐵桶一般的死守了，可大殿下仍是不得出宮。
    江風啟不是沒動過偷偷出宮的心思，隻是侍劍用信鴿給他傳過信：“情勢危急，不可輕舉妄動。”
    江風啟不是沒有疑心過侍劍，隻是他被隔絕於蕪宮之中，除了侍劍，他已無人可信了。
    侍劍帶著滿身風霜，在三更天剛過的濃重夜色中，造訪蕪宮。
    燈火幽暗，他並不敢直視大殿下那雙始終沉靜的眼，“屬下出宮去見百裏姑娘了。”
    提到百裏相，江風啟始終關心則亂：“她怎麽樣了？”
    侍劍搖頭歎息，“不太好。百裏姑娘現在的狀況，很不好。”
    “她的傷可是加重了？”
    “是……避人處，我瞧見百裏姑娘居然咳血了。”侍劍沉痛回道。
    焦灼的內心此刻倒一寸寸靜下來了，江風啟定了定神，問道：“她可有話對我說？”
    侍劍的心虛到達了頂峰，硬著頭皮答道：“百裏姑娘說，請殿下保重。”
    “還有呢？”
    侍劍沉默良久，道：“百裏姑娘氣虛無力，看著是病入膏肓了。小賀大人辭官後，怕是無人能醫了。”
    “她還說什麽了？”
    侍劍無法，信口胡謅：“百裏姑娘說，待她病好之後，自會進宮救殿下。”
    江風啟凝望侍劍良久，心頭忽然湧上難以言明的無助。
    侍劍目光閃躲，不敢看他。
    最後，江風啟歎了口氣，隻問道：“二弟現下傳承了金天宗的衣缽，功法深厚，怕是就連百裏相都不敵他。你覺得，他會殺我嗎？”
    侍劍不知江風啟是否已經看穿自己業已反水，幾乎有些慌不擇路地道：“屬下相信，邪不壓正。二殿下這種惡人，最終自有天收。”
    晚風忽然吹開了蕪宮寢屋的窗欞，傳出了大殿下一聲輕輕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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