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
    “梅姑娘，早上好。”
    路過的老者笑吟吟的朝著正在樹下看書的蝶安奈拉打了個招呼。
    “啊， 是野村大叔啊，早上好，您是要去領物資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不用，年齡大了就該多走動走動，說來還真的謝謝梅姑娘，我那小孫子一天到晚上躥下跳的沒個正行，從跟你讀書之後老實穩重多了，他還說以後想……”
    說到這，老者頓了頓，麵色中帶了些許憂愁。
    “把我和老婆子高興壞了，他爸媽沒的早，我也不想看著孫子就這麽一輩子待在這裏……唉。”
    蝶安奈拉明白他未說完的是什麽，老者的孫子極其聰慧，可惜從前一直缺乏教導，而那孩子並不想和自己祖祖輩輩一樣待在貧瘠的海隻島上，想靠著知識改變命運。
    隻是海隻島上知識並不能改變命運……而原因正是珊瑚宮。
    稍顯體麵的工作皆與宗教掛鉤，且隻招收巫女。
    想要有一番作為隻有去外麵的世界，可光是因為反抗軍與幕府交戰的原因，孩子連去鳴神島謀個出路的念頭都被斷絕了，而去往國外更是難上加難。
    “野村老先生，話既然說到這了，我有件事想問問您的意見。”
    蝶安奈拉收起書，在老者麵前站定，麵色也稍顯的有些嚴肅。
    “您說，您說。”
    老者也被她的舉動搞的有些不知所措，但在他看來，給他們提供糧食，藥品，又教他們孩子讀書的人，怎麽可能會是什麽壞人呢。
    “我們見到海隻島的教育環境後，甚是覺得不妥，尤其是在與幕府軍交戰後，海隻島似乎也沒有餘力承擔孩子們教育的問題。
    島上孩子們聰慧的不在少數，要是在這島上荒廢一生未免有些可惜。
    所以，我想問問您的意見，若是我們有這個門路，您願不願意讓您的孩子去璃月學習。”
    “璃……璃月……”
    老者愣了愣，隨後反應過來，難掩臉上的笑意，盡管會與親人分離，但若是孩子之後有更好的出路，他也無怨無悔。
    “璃月好啊，可是我們……”
    他蒼老的麵容上有些苦澀，交戰後島上的日子越過越苦他本可以毫無怨言，可無論是早年積攢的家底又或是越發貧瘠收入都因戰爭的關係越來越少。
    別說是拿出一筆錢讓孩子去璃月學習生活，他們甚至連一張船票都買不起。
    “您無需擔心，錢財的問題我們會解決。您隻要願意，無論付出多大的努力我都會去做。見到本該有光明前程的孩子們踏上應該走的路，相信我們都會發自內心的開心。”
    ……
    “成也人心，敗也人心啊。”
    拿著蝶安奈拉送來的名單，若木一時間有些唏噓。
    “送去至冬不是更好嗎？這島雖然沒什麽價值，但如果能為至冬培養一批人才……”
    “不，送去璃月才是最好的選擇。”
    若木朝著蝶安奈拉搖了搖頭，“天差地別的生活，截然不同氛圍……這些都是最能顛覆他們認知的。到那時，無論是海隻島一方，又或是鳴神島一方，都不會是他們心目中理想的模樣。”
    珊瑚宮心海號稱算無遺策，但前提也得算得到才行。
    他所製造的意外情況顯然不在珊瑚宮心海可以提前預料到的諸多情況之一。
    至於「契約」中密密麻麻打滿的補丁，隻能說她被精心挑選的話術誤導了。
    雖然承諾不在海隻島與八醞島附近以任何手段布置任務和危險物品，但顯然不包括那些活蹦亂跳的海獸生物。
    再說，他手底下的海獸現在都歸新入夥的跋掣，跋掣讓它們去哪關他什麽事。
    而另外一條，珊瑚宮心海嚴加防範的傳教一事……
    他壓根就沒打算在海隻島傳教。
    對於他而言，神明信仰什麽的早就是過氣的老黃曆了，作為一個講究實用主義的新時代青年，他這次要在海隻島用的會更高級一些。
    比如……某種意識形態。
    正如歸屬雷神管轄的鳴神島、九條陣屋、踏韝砂以及八醞島的普通人對於眼狩令幾乎毫不在意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做派。
    海隻島也有相當一部分人是不讚成以廢除眼狩令為立場和幕府軍交惡的。
    一群老實巴交從事捕魚、采珠過活的人一輩子甚至都沒見過幾次神之眼。
    可珊瑚宮上層對於幕府大肆開采他們信奉神明的遺體作為緞材，又或是覬覦土壤肥沃的八醞島，又或是曾經信仰的魔神慘死於東征的種種原因，新仇舊恨加在一起，終於在這一次的眼狩令中找到了機會。
    扯起一杆象征著大義的大旗後最終為之拚命的卻是那群隻想過平靜生活的日子人。
    最開始可能還會因為珊瑚宮往日在海隻島積攢的民心、加之戰況順利，又或是有誌之士的加入暫時還未顯露出什麽弊端。
    隻是如今，幾乎被耗得彈盡糧絕生活水平一落千丈的海隻島居民們早就怨聲載道了。
    而他，還有一張牌沒翻。
    自掏腰包以三倍價格收購珊瑚真珠自然不是做慈善。
    在這他不得不感謝某位不願透露名字的，對雷神有著崇高純粹甚至有些狂信的九條姓女子。
    她在前線給珊瑚宮心海造成的壓力實在太大，反抗軍即使再怎麽勇武，幕府軍也是正規軍配置，打起來哪怕戰術再精妙也免不了要吃許多苦頭。
    那些販賣真珠得來的錢款大量的用於采購武器與傷藥，卻也對民眾秘而不宣。
    如果珊瑚宮心海不出麵阻止他將有求學意願的孩子們送出海隻島，這張牌就還能暫且按下不用。
    如果她出麵阻止，麵對為了孩子能有更好前程的父母等長輩，將這未對外公布的散播出去，怕不是要當場激起民憤。
    他們來到海隻島兩個月以來，居民們從最開始的戒備逐漸轉而變為親密。
    而最開始的戒備，他不相信珊瑚宮心海沒借著她現人神巫女的身份，提前在質樸的島民心中種下懷疑與戒備的種子。
    他無比的確信，已經察覺出異樣的珊瑚宮心海這次會出麵阻止。
    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短時間內顛覆一個千年的信仰並非不可能，畢竟普通人隻想吃飽穿暖的活下去，不去成為任何陰謀與博弈中隨時可被當做耗材用完就丟棄的棋子。
    他們不能給的，人民自然會自己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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