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很不對勁。
    橙發青年俯身壓下時，被青年強行按在椅子上的他聞到了熟悉的香氣，混著雪鬆的味道，和記憶中分毫不差，隨著青年的靠近，溫熱的鼻息掃過耳廓。
    "躲什麽？"低笑帶著胸腔的震動一起傳來。青年單手扣住他的手腕壓在椅背上，另一隻手慢條斯理地撥弄他散落的額發。指腹蹭過眉骨的動作太過熟稔，像是重複過千百次。
    再之後……若木毫不猶豫的一拳揮了上去，狠狠砸在青年的臉上。
    伴隨著一聲痛呼，“青年”倒飛出去，砸在一旁的牆壁上像是融化了一般，不消一會就沒了蹤影。
    “你最好這輩子都別讓我找著，不然……”若木收起拳頭，靠在椅背上，陰惻惻的笑了聲。
    隨著“青年”的消失，原本室內溫馨的環境驟然變換，露出了殘破遺跡的原本形態。
    破舊的石室中，隻有他一人，原本同行的幾人不知是因為幻境的操縱，又或是遺跡內自帶的轉移手段被分散了位置。
    “阿喬，如果你現在自己出來，我保證不把你片成刺身。”
    身下原本柔軟的座椅此刻已經變成了硬邦邦的石頭，躲在暗處的阿喬看著他起身時被一腳跺出的凹陷石坑，狠狠地咽了一口由燃素組成的唾沫。
    發火了吧？這絕對是發火了吧？
    遺跡內的機關確實是他激發的，壽命短暫的凡人認為這裏隻是一處普普通通，也許有財富也許有危險的遺跡，但有著悠久壽命又無所不知的他當然要比那群無毛猴子知道的更多。
    比如這裏是一處即使處於龍族在旁人看來匪夷所思的技術發展時代，仍舊相當為龍所不恥的研究所。
    而研究的產物是……將靈魂從肉體中抽出繼而永存的無趣技術。
    至少在那個龍族作為提瓦特頂尖種族掌控大陸的時代來說，這確實是一種無趣又怯懦的技術。
    他記得當時還和旁龍打趣過這項技術的研究員，說他現實中唯唯諾諾，是不是準備以後在被構築的虛擬世界中重拳出擊。
    雖說那研究員取了個造夢引擎的名字，可阿喬就喜歡叫它白日妄想機或是懦夫避風港。
    可現在看來經曆過那場大災之後，龍族保留有全部力量的也隻有那名研究員和其餘寥寥幾人了。
    阿喬低頭看了看自己由燃素構成的抽象軀體，又瞥了一眼似乎要暴走擺出強拆架勢的若木，他忍不住歎了口氣，能被區區人類嚇到還真是……
    而更多的不幸者則損失了全部的知性，自身以及後代都像是曾經被作為口糧圈養的野獸般，悲慘的在地上刨食。
    當年發出的回旋鏢，如今正好砸在全族的眉心。
    趁著那名研究員的意識體還未徹底蘇醒，他現在對這處遺跡還有著相當的掌控權，馬賽克一般的阿喬決定立刻開溜。
    先去親眼看看他的那個倒黴又不算完全倒黴的契約者，看看他是不是已經沉淪在幻境中馬上要嗝屁。
    如果有了真正軀體……尤其是基尼奇那對他契合度極高的身體，哪怕打不贏，他至少也能全身而退再徐徐圖之。
    如果實在不行，另外那一男一女的身體也不是不行，雖然他們倆的身上都有自己厭惡的味道，但也不是不能作為備選。
    ……
    “媽媽……”
    被記憶中熟悉的懷抱與體溫包裹的少年頓時紅了眼眶，隻是母親的臉龐與他夢中的麵貌有著很大的差別。
    比如保養得當，比他記憶中還要年輕，再比如……她的臉上沒有帶著傷。
    婦人愛憐的摸了摸少年的發頂，陽光在她淺棕色的頭發上鍍了一層金邊，婦人撫摸著他的手指皮膚細膩，再沒有日複一日辛苦勞作產生的老繭，
    婦人也伸手抹了一把溢出眼眶的淚水，看著比自己還要高上一些的少年，本是笑著的，卻又忍不住流出了眼淚，“對不起，對不起……”
    她一遍遍的重複著，向著她曾經不告而別，將僅僅七歲的兒子丟給他那個酒鬼與賭鬼的父親的兒子道歉。
    躲在後方處於幻境與現實邊緣處的阿喬看著基尼奇緩緩的伸出手為婦人擦去淚水，馬賽克構成的龍臉上笑容再也壓製不住。
    尤其是在看到基尼奇將手與婦人的手相握緩緩走向遠處花海中的那棟小樓時，他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對……就這樣，沉淪在幻境中吧，溫柔的母親，富裕的生活，這不就是你夢中想要的嗎。你的身體，我會好好照顧的。”
    虛空中無形的聯係像是纖細的發絲般驟然崩斷，幻境外的阿喬看著倒在麵前的基尼奇，少年手腕上的護腕一陣閃爍，
    在閃爍歸於平靜時，細小的破碎聲清晰的傳入他的耳中，阿喬終於忍不住發出了癲狂的笑聲，“偉大聖龍庫胡勒阿喬終於……終於得到了自由！”
    他由燃素構成的軀體化為金色與綠色交織的光點，爭先恐後的湧入了地上基尼奇的身體。
    片刻後，少年起身，原本主體為綠色的眼睛此刻變成了太陽般的亮金色，墨色的頭發上也出現了大片的亮金色。
    “基尼奇”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嫌惡的撇了撇嘴，這家夥不光是審美，衣品也很一般，而且買的都是便宜貨，先不提舒適與否，光是穿在身上，他就覺得侮辱了他偉大聖龍庫胡勒阿喬的龍格。
    決定了，等會他就去取出他所知道的所有藏在地下的財寶，招兵買馬重建龍之國！
    什麽修庫特爾，什麽西巴拉克，什麽瑪薇卡，從此之後，他偉大聖龍庫胡勒阿喬就是納塔正統！
    而在阿喬後方的更遠處，若木抱臂斜倚在石壁上，看著對著空氣傻笑的阿喬，輕笑著搖了搖頭，眼瞳中的金芒一閃而逝。
    小樣，還治不了你了。
    若木走上前，拽過半空中仍舊在傻笑著的擋路馬賽克隨手拋在一邊，拍了拍手。
    如果說觸發並且被拉入幻境是阿喬的謀算，那現在就該去找找那個用他哥的臉，調戲他的混蛋算法作者算算賬了。
    被拋在石壁上的阿喬仍舊傻笑著，撞在石壁上緩緩的滑落下來。
    掉在躺在地麵上幾人中間，幾人的臉上都掛著淺淺的笑，像是做了場好夢一般。
    隻有基尼奇似乎睡得很不安穩，淺淺地皺著眉，眼皮輕顫，似乎有隨時醒來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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