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拉——
    白紙隨著強勁的風飛揚而去，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身影。
    那張處於憤怒的臉當場僵住，那雙烏瞳凍住一般，處在原地一動不動。
    梁千峰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緩慢的挪到他的麵前。
    夢幻的紫色幻境中，梁千峰將這個人的麵貌全數收進眼底。
    “我猜的沒錯。”梁千峰捏著人家的下巴，審視著這個完全僵硬了的木頭人，“你的老板就是你，好玩嗎？浪費我這麽多時間。”
    男人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就被梁千峰用手掌捂住，堵住了後麵的話：“你先別說話，說再多我也不想聽。”
    “你的眼睛很漂亮，”梁千峰湊近他，暗紫色的瞳孔中倒映著他的身影，“比我的還要漂亮。”
    掌心裏傳來異動，對方抿了一下唇，接著緩緩靠近梁千峰，試探著貼近。
    梁千峰的手往後退去，掌心被一個吻燙得像是要穿洞。
    “你怎麽認出我的？”
    現在輪到梁千峰的身體僵住了，有隻手捁住了他的腰：“你演的不用心，從一開始我就猜到了。”
    他喉頭發緊，雙手無意識的搭在男人的雙臂上，他問：“你有名字嗎？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梁千峰緊張之餘，聽見對方低沉的笑聲，接著，他說：“我有名字，是你取的，但是你忘記了，現在也沒有想起來，所以……”
    聽他這番話，梁千峰眼中一片幹澀，難受的眨了眨眼，始終不見水汽滋潤。
    “……所以？”
    許久沒聽到後文，梁千峰去接他的話。
    “所以，我還不能放你回去。”
    “你想讓我想起你的名字？”
    “不隻是。”
    “那你還想要我怎麽樣？”
    “我還想讓你想起曾經的一切，解開對無辜之人的誤會，那些……被你可以篡改的事實。”
    “你可以直接將事實告訴我。”
    “你不會相信。”
    梁千峰輕輕的靠在男人身上，一股木質的清香湧入鼻尖，他知道，這隻是一個人偶，並不是對方的實體。
    “進入下個世界的時候，”梁千峰說，“你能把我的記憶暫時封存嗎？我不想帶著過多的情感去見下一個人。”
    男人抬手撫摸他的腦袋，自己則拱在人家的頸窩間，鼻尖煽動，嗅著那股獨特的、足夠令他的身體發熱躁動的氣息。
    他臉上耳根已經渲染上緋紅，木偶的身體也跟著微微發燙，可仍舊不願意放開梁千峰。
    “你見到的人一直都是我，我不會同意你和別人發生關係，就算那些是假的。”
    他的嗓音暗啞，埋著的聲音含糊不清，卻足以讓懷裏的人聽得清楚。
    鼻息撲在敏感的皮膚上，梁千峰卻沒有感到不適，感受到滾燙的身軀，也不躲避，隻是任對方為所欲為。
    “我知道的。”
    男人的語氣過於委屈，梁千峰隻能輕聲細語的說話，試圖套出一些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不知道的是，他想要知道的東西，完全不需要費盡心思的計算人家，隻要開口問一下，人家就能毫無保留的將所有的事情告訴他。
    “我還不知道季允海的父親是怎麽一回事，你就給我拉了出來。”整個世界都很潦草。
    男人抬頭，解釋：“不是我做的，是青蛇他們。”
    梁千峰眯了眯眼：“青蛇？”
    “就是他們。”男人將手裏攥著的鱗片送到梁千峰手上，“這是龍鱗，青蛇原是青龍，是你固執的叫他青蛇的。是他們把你拉出來的，他們這次已經幫你記回了一些東西，雖然最後還是被我抹去了——那些記憶太沉重了，還不是你的，因為那是他們知道的，你知道了反而會傷心——他們讓你想起了那些東西之後，就會想方設法的把你弄出來，特別是朱雀那家夥！簡直沒有人性！”
    梁千峰失笑：“我大概能對應上他們在小世界裏是哪個——你好多次都和他們針鋒相對，中間始終有道坎，總是合不來。”
    男人撅了撅嘴：“我哪有，我和白虎相處得很好。”
    “隻是白虎而已。”梁千峰笑他，完全想不起來他是怎麽和另外三位結仇的。
    男人瞥過這個話頭：“本來沒有他們的事，守護四方安寧都沒有空閑，我都不知道他們怎麽找到漏洞跑進來的，把我的計劃搞得一團亂。”
    “我不想和你在這裏待太久。”梁千峰忽然推搡起人，“小莫他們一著急，就要四處找人，到時候很麻煩的。”
    男人頓了一下，順著梁千峰的力道和人分開，可他拉著梁千峰的手，兩人手中是那枚淡青色的龍鱗。
    他知道梁千峰口中的小莫是莫雨晴，也見過那人的模樣，那時被水濺了一身，自己在她麵前留下的印象也不好。
    他又想起莫雨晴的外孫女，沒見過，但聽梁千峰說過。
    男人抬頭，平視著梁千峰：“你又要收徒弟了？”
    梁千峰麵露疑慮，不清楚他怎麽突然問起這個，隻能嗯了一聲，解釋：“那姑娘還不錯，就是膽子小了點。”
    男人冷笑：“你還敢收徒弟，忘了秦桑那回事了？”
    梁千峰沉默下來，沒有開口說話。
    男人繼續說：“那姑娘年紀小，情竇初開的時候，有你這個師父，還不得像秦桑一樣惦記上你。”
    男人的語氣酸溜溜的，空氣中是陳醋壇子打翻的味道：“我一點也不想看見類似的情況。”
    梁千峰冷下來的麵孔揚起笑意，他屁股一沉，往草叢中倒去。
    滿天飛花中，薰衣草的氣味經久不散，勁風襲過，衣袂飄飄。
    那頂禮帽隨風而去，男人身上的西服隨風瓦解，青絲散落，古衣紛飛。
    梁千峰仰頭望著他，塵封已久的記憶如海嘯上岸，顛覆著岸上長久的寧靜。
    “你……”梁千峰錯愕的看著那人，試探著叫出屬於他的名字，“叫……梁千山。”
    妖風作怪，所有暴露在空氣中的事物都顯出淩亂的狀態。
    被叫梁千山的男人，在這一刻，全身的骨頭僵硬在一起，運作時發出木頭碰撞的哢哢聲。
    梁千峰一瞬不瞬的看著他，隻見一個活生生的木偶，在自己麵前化成一堆無用的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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