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沉，汴京城的飛簷翹角在夕陽餘暉中勾勒出暗金色的輪廓。蔡府書房內，王星所化的高俊正垂首稟事，眼角的餘光卻將蔡攸眉宇間那抹重現的倨傲盡收眼底。窗欞外，最後一道霞光沒入西山，天際泛起鴉青色的寒暈。
    幽冥箭的發現讓王星明白，這天獄組織對“文軒”此人已是恨之入骨，無時無刻不想除之而後快。那化蛇毒液淬煉的黑色箭矢，幽光流轉，散發著蝕魂腐骨的陰冷氣息，顯然是專門為了針對儒家浩然正氣而煉製。
    不過，從另一個方麵看，他們寧願耗費如此心血煉製這等陰毒器物，也尚未鋌而走險派出大羅金仙親自下場，這至少證明了兩點一是道祖禁令猶在，大羅之上輕易動不得，二是他們或許認為還沒到需要付出那般巨大代價的地步——畢竟，以大羅之尊來換一個“金仙”的性命，無論成敗，傳出去也足以讓他們成為三界的笑柄。
    想這天獄費盡周章，在大宋乃至整個地仙界暗中布局，攪動風雲，其圖謀必然深遠，總不會甘心一直藏匿於鼠穴之中，終有浮出水麵之日。
    王星思忖著，嘴角泛起一絲冷嘲。對於這以化蛇之毒煉就的幽冥箭，他內心實則微嗤。且不論他那經由混沌青蓮蓮藕重塑、當前已超越準聖級別的混元道體實力，即使比不上那位同樣將混元道體打磨了無數紀元的如來佛祖，那至少也是同一檔次，就這區區幽冥箭豈能傷他？更何況王星超越九轉、已達不可思議之境的煉體修為，這玩意估計連破防都難。
    這並非說他當前已經萬毒難侵、百無禁忌。要知道這天地間陰毒詭譎的手段多了去了，保不準哪一天就會碰到連神仙都難救的毒物。
    你看那聖人厲害吧？但偏偏通天教主的六魂幡就能威脅到他們，若不是長耳定光仙那個叛徒……更不用說道祖的隕聖丹了！所以天地間的攻與防、矛與盾，隻是相對的。
    這化蛇之毒王星倒不在意，但也由此提醒了他天地間各種陰毒手段可得小心提防，不可陰溝裏翻船。畢竟“文軒”雖是化身，但人家對付的本質上還是他王星。
    這幽冥箭王星自身並不在意，但需得考慮“文軒”這個身份該如何應對。他仔細琢磨著“不能顯得太過輕鬆，否則恐引猜疑；也不能表現得全無效果，那會讓他們意識到此路不通，轉而尋求更棘手的手段。最好…是裝作堪堪抵擋，甚至受些輕微創傷。
    如此，一方麵可讓他們誤以為摸清了文軒的‘弱點’，另一方麵也能誘使他們源源不斷派人前來，行那添油戰術。來的雖多是炮灰，但我亦可借此不斷削其羽翼，牽扯其部分精力。同時，將三界諸多目光吸引至此，聚焦於天獄身上，或能逼得他們從隱藏狀態徹底暴露出來。”
    計議已定，王星便一邊琢磨著下一波攻勢的應對細節，一邊繼續以蔡府管事高俊的身份，周旋於蔡京、蔡攸等人之間，處理著諸多繁雜瑣事。
    他敏銳地察覺到，近些時日，蔡攸乃至蔡京本人的態度又悄然發生了變化，那股因文軒連番打擊而產生的驚惶萎靡之氣漸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病態的亢奮與底氣，行事說話間，竟又快恢複到此前的囂張氣焰，甚至猶有過之。
    “這是…幽冥箭帶來的底氣麽？嗬嗬。”王星心中了然，暗自冷笑。對於蔡京一黨的這般醜態，他隻是一笑而過。
    在他眼中，蔡京之流，不過是天獄組織用以禍亂大宋朝綱、更方便行事的工具人罷了。即便今日鏟除了蔡京，明日天獄也能扶持起張京、李京。根子上的毒瘤未除，這些奸佞之臣便會如同韭菜般，割了一茬又生一茬，意義實在不大。
    他的目標，始終是隱藏在更深處的天獄本身，以及那牽扯著三界大勢的巨大陰謀。
    就這般，風平浪靜地過了十來日。這一日，夕陽甫一西沉，暮色剛剛開始浸染繁華的汴京城，天獄組織便果然故技重施。
    這一次，他們盯上的是吏部侍郎李綱！此公乃朝中有名的清流砥柱，性情剛直不阿，屢次上書痛陳時弊，彈劾蔡京一黨，早已是天獄及其幕後之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天獄之人此次行動，甚至比以往更加“張揚”——雖仍是黑衣蒙麵，卻毫不掩飾那衝天的煞氣與殺意，足足二十餘道身影，呈半包圍之勢，明火執仗地逼近李綱位於城東的府邸。
    他們故意磨磨蹭蹭，氣勢洶洶，其意圖昭然若揭便是要以李綱滿門為餌，逼那專壞他們好事的“文軒”現身！若文軒不至，他們便當真要行那屠府之舉，屆時，這血海幹係，便可順勢推到“見死不救”的文軒頭上。
    王星此刻雖在蔡府，但其強橫無匹的神識早已籠罩小半個汴京，李府門口的異動瞬間便被其感知。他心神微動，悄然感應而去。來襲者陣容與上次相仿，皆是黑衣蒙麵，但為首的一人，氣息卻極為引人注目。
    其實力赫然已接近太乙金仙巔峰之境，遠非上次那劉姓客卿可比。此人周身魔氣森森，翻滾湧動間似有無數怨魂哀嚎，顯然走的是魔道路數，而且造詣極深，絕非尋常魔修。其身後跟隨的十餘黑衣人，氣息大多在金仙後期到太乙初期不等，與上次陣容大同小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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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還沒全黑，這幫黑衣人就開始行動了。他們故意磨磨蹭蹭還大張旗鼓，看來也算看明白了與其花費大量人力遍尋不到“文軒”，還不如將其勾引出來來得方便。若是這位文軒到時候不出現，那不好意思，直接屠府！到時候要怪就怪文軒不出來救場了！
    讓王星稍感安心的是，此次他並未感應到有任何大羅金仙級別的氣息潛伏在側。看來上次突然消失的幾位大羅讓這些大能稍稍收斂了一點，在這人間界倒不像以前串門般隨意。嗬嗬，王星若是知道估計也是開心非常，畢竟他無意間算是為低階修士、為人間界做了件好事。
    時機已至，王星心念一動，那青衫飄飄、執扇而立的“文軒”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李綱府邸門前的大街中央，恰好攔在了那一眾黑衣殺手與李府大門之間。
    夜風拂動他的衣袂，帶來幾分涼意。他麵容平靜，目光淡然地掃過眼前這群煞氣騰騰的不速之客，手中那柄看似普通的清風扇輕搖，緩聲道“宵小之輩，安敢屢次犯我儒門正道，驚擾忠良？今日，便都留下吧。”
    話音未落，文軒已然出手。他並未直接針對那為首的魔道太乙，而是身形一晃，如清風般掠入那群金仙級別的黑衣人之中。手中清風扇或點、或掃、或劈，看似輕描淡寫，實則每一擊都蘊含著精純磅礴的浩然正氣，引動周遭天地靈氣共鳴。
    但見扇影翻飛，道道乳白色的浩然氣勁如匹練般縱橫交錯。那些金仙級的黑衣人，但凡被氣勁掃中，護體魔光、鬼氣便如冰雪遇陽般迅速消融，連慘叫都未能發出幾聲，便接二連三地倒地斃命，形體甚至在那純粹浩蕩的力量下逐漸崩解消散。正是儒家神通中極為高明的“正氣破邪”之法，對付這些邪魔外道，效果奇佳。
    整個過程快如電光石火，不過是呼吸之間，便有七八名黑衣人化為飛灰。其手段之幹淨利落，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是一場單方麵的清掃，摧枯拉朽，毫不拖泥帶水。
    “小輩！安敢如此猖狂！給本座死來！”那為首的魔道太乙見狀，登時勃然大怒。他本以為己方如此陣仗，對方即便現身，也當嚴陣以待，卻萬沒想到這文軒竟如此“目中無人”，當著他的麵便開始清理雜兵。這無異於當麵狠狠扇了他的耳光！
    盛怒之下，這魔修狂吼一聲，幹瘦如同鬼爪般的右手猛地向前探出。霎時間，天地一暗，濃鬱的幾乎化不開的魔氣自其體內噴湧而出，在其頭頂匯聚成一隻巨大無比的漆黑魔爪。那魔爪五指猙獰，指尖閃爍著幽綠色的磷火，纏繞著無數痛苦扭曲的虛影，帶著刺耳的尖嘯與濃鬱的腥臭之氣，朝著文軒當頭抓落！魔爪所過之處，空間都仿佛被腐蝕出道道細微的裂痕，威勢駭人無比。
    麵對這足以輕易捏碎山嶽、重創尋常太乙中期修士的一擊，文軒卻隻是微微抬眸，神色依舊從容。他不閃不避，左手並指如劍，淩空虛劃，口中朗聲吟誦“子曰‘德不孤，必有鄰’！” 言出法隨！
    賦詩雲
    魔焰洶洶逼汴京，文軒執扇護清明。
    幽冥毒箭破空至，浩然正氣蕩邪靈。
    鏖戰荒山魔首斃，偽傷潛跡暗流興。
    三界波瀾自此闊，誰布棋局誰為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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