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過雕花窗欞，在書房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檀香在紫銅熏爐中嫋嫋升起，卻驅不散室內的壓抑氣氛。
    自古成大事者，需占大義名分。反觀自己，雖然也是暗中出手，但"文軒"這個名號在汴京的市井街坊之間，口碑卻相當不錯。茶樓酒肆中，說書人已經開始傳唱文軒先生夜除奸邪的事跡；深巷民居裏，百姓們暗中將其奉為剪除奸惡、庇護清正的正義化身！嗬嗬，這就是無形的民意，這就是人心向背的力量！
    與初來汴京時，時刻感受到的那種無處不在、壓製一切超凡力量的人道龍氣相比，王星最近明顯感覺到自己在汴京城內活動時變得如魚得水。他的神識如同舒展的羽翼，幾乎可以毫無阻礙地覆蓋全城，自身實力受到的壓製微乎其微。
    這並非是他的實力又有了突飛猛進，而是因為他屢次出手針對奸臣、保護清官、鏟除邪魔的事跡廣為流傳，無形中匯聚了磅礴的民意加持己身。這民意即是人心所向，即是煌煌大義！民意加身，自然而然便抵消了大部分人道的壓製之力。
    此消彼長之下，天獄及其黨羽在汴京這人道核心之地實力會受到壓製，而自己卻幾乎可以放開手腳，自由發揮絕大部分戰力。"這豈不是在鼓勵我繼續霍霍下去嗎？"王星心中不由嘿嘿一笑，全然沒有將自己比作"攪屎棍"的不適感。"能達到最終目的就行了，過程和手段是不是像攪屎棍，又有什麽關係！實用才是最重要的。"
    翌日清晨，王星依舊操控著高俊的肉身，準時前往蔡攸所在的外書房請示工作。此時的蔡攸與前幾天那意氣風發、信心滿滿的模樣判若兩人。
    他癱坐在黃花梨太師椅上，眼神發直，失魂落魄地盯著房梁上精美的彩繪，嘴裏無意識地喃喃自語，臉上還帶著未曾消退的驚怒和後怕。
    書房內伺候的下人們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顯然是剛剛經曆了一場雷霆暴雨般的訓斥。看到高俊進來，那些下人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眼中瞬間爆發出希冀的光芒，眼巴巴地望著他。
    蔡攸也看到了高俊，原本呆滯的目光驟然聚焦，勃然變色，猛地坐直身體，似乎積攢的怒火又找到了宣泄口，就要再次發作。
    但他張了張嘴，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竟又硬生生將罵詞咽了回去，隻是從鼻子裏重重地哼了一聲，沒好氣地斥道"高總管！你來得正好！昨日讓你帶人搜尋那該死的文軒，結果呢？毛都沒找到一根！反倒讓那瘋了似的家夥連夜出擊，殺了我們那麽多人！上麵已然雷霆大怒，嚴令我等必須掘地三尺，也要把那狂徒給我揪出來！你說！現在該怎麽辦？！今日若是再拿不出個章程來，你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他的聲音因為憤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而顯得有些尖利。
    高俊麵上立刻浮現出恰到好處的惶恐與自責，他上前一步，躬身深深一禮，姿態放得極低。然後，他抬起頭，眼神謹慎地左右環顧了一下侍立的下人，嘴唇囁嚅了幾下，露出一副欲言又止、顧慮重重的模樣。
    蔡攸正在氣頭上，見他這般作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不耐煩地揮袖斥道"有什麽話就直說！吞吞吐吐的作甚！"
    高俊這才仿佛下定了決心，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地說道"公子容秉……並非小人推諉塞責，隻是……隻是昨夜之事，您也看到了。上麵派來的高手不可謂不多，其中更有專門擅長追蹤秘法的強者親自出馬，結果……結果依舊沒能抓住那文軒，反而損兵折將。
    您看我們府上這點人手，修為最高也不過地仙真仙，敲敲邊鼓、造造聲勢還勉強可以，若真要擺開車馬，明火執仗地去跟那等凶人硬碰硬……恐怕非但無濟於事，反而……反而會徒增傷亡啊。
    再說，那文軒此前行事還算有些分寸，此次受傷之後，看他昨夜那瘋狂報複的架勢，明顯是性情大變，睚眥必報到了極點。小人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可公子您乃是萬金之軀，國之棟梁，萬一……萬一不小心激怒了那瘋子，被他盯上，就像昨晚那些……"他的話沒有說完，但其中蘊含的意味不言自明——昨晚那些被滅的據點，就是前車之鑒。
    "放肆！一派胡言！"蔡攸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地一拍桌子，厲聲打斷了他，臉色漲得通紅。
    但他那色厲內荏的眼神和微微顫抖的手指，卻暴露了他內心的真實恐懼。高俊的話，精準地戳中了他最害怕的地方——他自己的生命安全！
    "公子息怒！公子恕罪！是小人失言，小人冒失了！"高俊立刻順勢做出惶恐萬狀的樣子，連連請罪，將姿態放到最低。
    蔡攸呼哧呼哧地喘了幾口粗氣，胸口劇烈起伏，顯然內心在進行著激烈的掙紮。半晌，他才像是泄了氣的皮囊般，聲音低沉了許多，帶著一絲無奈和疲憊"哼！話雖如此……然，上麵嚴令已下，我等豈能陽奉陰違，敷衍了事？若是毫無動作，上麵怪罪下來，同樣難逃責罰！"他的語氣雖然依舊強硬，但態度已然明顯緩和了下來，甚至隱隱透出幾分向高俊問計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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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俊心中暗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趁熱打鐵，上前半步，聲音壓得更低，獻計道"公子所慮極是。上麵交代的差事，自然不能不辦。小人倒有一計，或可兩全其美解決此事。"
    "哦？快快說來！"蔡攸眼睛一亮，身體不自覺地前傾，顯露出極大的興趣。
    "公子，明麵上的大力搜尋，我們自然還是要做的，這是態度問題。但我們可以變換一下方式，不必讓府上的兄弟們真的去衝鋒陷陣，冒險拚命。我們可以發出懸賞，重金招募城中的散修、江湖異人，甚至是一些消息靈通的幫派勢力，讓他們去替我們搜尋那文軒的蹤跡。
    如此一來，不但參與搜尋的人數會大大增加，範圍更廣，動靜也鬧得更大，足以向上麵交代，顯示公子您辦事盡心盡力。更重要的是，公子您無需親自出麵，隻需從府庫中支取一些錢財作為賞金即可。
    這樣做，既避免了讓我蔡府之人直麵風險，又能將事情辦得風風火火。若是運氣好，真有人能找到線索，功勞自然是公子您的；若是找不到，那也是那些江湖人士無能，怪不到公子頭上。說不定，還能借此機會，在相爺麵前展現公子您善於利用資源、靈活辦事的能力，大大地長一回臉呢！"
    蔡攸越聽眼睛越亮，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興奮和讚許之色。他猛地一拍大腿，欣然同意"妙啊！高俊，此計甚妙！就按你說的辦！此事便全權交予你去操辦，需要多少銀錢，直接去賬房支取，就說是我的命令！務必要把聲勢給本公子造起來，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蔡攸在全力緝拿凶犯！"
    "公子英明！小人必定將此事辦得妥帖，絕不辜負公子信任！"高俊再次躬身領命，嘴角勾起一絲無人察覺的弧度。魚兒，已經漸漸上鉤了。
    賦詩雲
    晨光熹微透雕欞，暗室籌謀機心深。
    巧借懸賞布迷陣，智驅虎狼自相侵。
    民意如潮消禁錮，正氣浩然破邪陰。
    且看汴京風雲變，星火燎原勢難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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