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袁啟身上著了火，燒的他疼痛難忍，九彩竹的雷龍未歸，他嚐試了幾次也沒能收回，最後隻能扔到地上，埋進雪裏。
    袁啟不管不顧的撲到雪地裏，試圖用皚皚白雪滅了身上的火焰，嘴裏不住的哀嚎。
    “啊！救命！”
    “師兄，快來救我。”
    “師尊！老祖宗……”
    方才簇擁著他的三位同門不緊不慢的上前，俯身瞅了瞅，喊了幾聲“師弟”，也不知道該怎麽幫他滅火，總不能踹他一頓。
    “大家快看。”
    有蘇婉兒提高了嗓門，握著藤鞭指向在地上打滾兒的袁啟，“那日在太華山上，他就是這麽打的滾兒，簡直是一模一樣。”
    看熱鬧的眾家弟子們圍了一圈，其中不乏水刃島的人，竟然沒有一個出手幫他滅火。嘲諷的聲音倒是有增無減。
    “真丟人啊。”
    “可不是麽，小肚雞腸的。”
    “剛才明明就是他偷襲在先，被教訓也是活該。”
    ……
    長軒站在鳳星河身邊看著，等火又燒了一會兒才出聲，“師妹，可以了！”
    “知道啦！”
    有蘇婉兒上前又踹了袁啟一腳，她也不想給師尊惹麻煩，隨意甩了下鞭子，那兩束火焰陡然散去。
    袁啟的眉毛被燒沒了半截，發帶燒成了灰，身上的鬥篷也光禿禿的沒了毛。這會兒灰頭土臉、披頭散發的趴在雪地裏，身上帶著重重的糊味。
    “正式的比試還沒開始，怎麽就切磋的這麽熱鬧？”
    一身玄色錦衣的執明神君從問道場的入口處緩步走來，聲音溫潤，卻帶著威壓，“時辰不早了，都散了吧。”
    他的身後跟著五神山其他四位首座。
    林清夢原本走在最後，看見鳳星河嘴邊和身上的血漬後神色微變，雙手提起衣擺，越過神君快步走了過去。
    方才弟子們剛走，他在屋子裏待得煩悶，披著鬥篷坐在涼亭裏吹冷風。太華山的弟子過來請人，說是勾陳神君邀眾人一聚。
    原來是五神山的人到齊了。
    勾陳神君召集幾人一起商討閻羅殿法器之事。攝魂傀鼎被盜已經證實，除此之外六道輪回鏡的封印也被破壞了。
    六道輪回鏡是由閻羅殿的一個瘋癲道人以自身血肉魂魄所煉。
    當初，那個瘋癲道人想要煉出絕世邪寶，鑽研數百年，最後研究出了輪回生死陣。
    更是癡狂到以身入陣，死後不入輪回。每日在陣中反複經曆死劫，一次比一次痛苦，萬死以淬煉其魂魄。
    法陣運轉百年才散，道人的肉身早已化作飛灰，空陣之上隻剩一枚巴掌大小的六道輪回鏡懸於空中。
    輪回生死陣因其戾氣深重，引世間穢氣魔息齊聚。陣中老道又屢曆生死，鬼門無數次的為其開合。
    這魔鏡可大開鬼門，牽引怨念不散，不得入輪回的惡鬼重返人間……
    幾人正在太華山的院子裏喝茶，商量如何把這邪物尋回。突然，三位神君連同林清夢一起變了臉色，隻有梓恒仙君沒有發覺什麽異常。
    五人這才一起來了問道場。
    監兵神君的方塊臉難得露出緊張的神色，視線不斷在場內穿梭。最後鎖定了方位，幾步衝到袁啟身邊，一腳將人大力踹開，彎腰拾起地上的翠竹。
    “梓恒！清心竹怎麽會在這裏！？”
    這一聲飽含怒氣的咆哮嗓門極大，連四周鬆柏上的積雪都被震落了不少。
    監兵神君一臉的痛心疾首，明明是一掌能拍死凶獸的大漢，這會兒撫摸竹子的動作竟是輕柔無比。
    隻見他輕輕的吹掉上麵粘到的髒汙、雪漬，用衣袖一點點兒的擦拭幹淨。
    “你怎麽樣？可有哪裏難受麽？”
    林清夢快速打量了一遍鳳星河，將左手手掌貼到他的背上，緩慢的為他渡了些靈力，右手握著他的手腕，仔細的檢查了一番。
    還好隻是靈脈激蕩，受了些輕傷，並沒有傷及肺腑。
    鳳星河臉色稍稍有些蒼白，轉頭看了林清夢一眼，咧著嘴笑了笑，“讓師尊擔心了，弟子還好，隻是這個……”
    他晃了晃手中木劍，那條靈力所化的小雷龍還盤在上麵不肯離開。
    袁啟本就被燒的渾身都疼，連心肝脾肺腎都跟著疼，又被監兵神君摜了一腳，接連吐了兩口血，眼白上翻差點兒暈死過去。
    他這會兒捂著肚子，身體弓成了一隻蝦米，看見眼前出現的寶藍色紋龍衣擺，仿佛見到了救星，伸手去抓，“師尊，救我！這幫混……”
    “逆徒，還不住口！”
    梓恒仙君跟在勾陳神君身後，已經到了爭鬥現場，看到監兵神君手中的翠竹心中已經是慌亂無比，哪裏還能讓地上的不孝子孫再口出狂言？
    他想也不想，立刻打斷袁啟的話，抖著眉毛大聲喝斥：“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偷盜神君遺物！”
    “偷盜？”
    監兵神君看也不看他，揮著手中的九彩竹召喚雷龍歸位，然而幾次都沒有成功。原本他就氣憤不已，眼下更是怒火中燒，“既是偷盜，那便趕緊處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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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君息怒，神君息怒。”
    梓恒仙君瞪了地上的袁啟一眼，拉下臉來彎著腰為其求情，“袁啟上山時間短，隻知道神器厲害，卻不曉得其來曆。”
    “這才一時想差了，也是我這個做師父的沒有教導好。他還年輕，求神君給他個改過的機會。”
    “哼！”
    監兵神君冷哼一聲，握著竹子灌注神力，又嚐試了兩回依然不行，“孟章的遺物若是因此損壞了，他萬死難辭其咎！”
    袁啟似乎才意識到闖禍了，窩在地上劇烈的顫抖，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嚇的。
    他仰著脖子，視線飄向了鳳星河，又輕輕的拽了拽梓恒仙君的衣角，“師尊，定是他的木劍有問題。”
    梓恒仙君又是一聲怒斥：“孽障！閉嘴！”
    “召不回來麽？”
    執明神君伸手接過彩竹，同樣試驗了數次，無論灌注多少靈力也不能使雷龍挪動分毫。小雷龍在帝俊劍上盤的穩穩當當，絲毫感受不到三位神君的焦急。
    “你來試試？”
    說罷，他將手中的九彩竹遞給了勾陳神君。
    依然不行，哪怕用竹子去直接觸碰雷龍，也是無法召回。
    這時馮島主才姍姍來遲。
    他本想著隻是弟子們私鬥而已，應當沒什麽大事。一到現場才發現氣氛凝重，五位尊者神色都很難看。
    馮島主也不多言，默默退到一旁，吩咐弟子們遣散無關眾人，並著人去請了赤陽宗的慕掌門。
    三位神君麵麵相覷，監兵神君怒發衝冠，視線在鳳星河和帝俊劍上來回遊弋。最後指著雷龍，盯著鳳星河問道：“你說！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雷龍盤在你的劍上無法召回？”
    “回神君，弟子不知。”
    鳳星河神色坦然的搖了搖頭，雙手提著劍柄抱拳彎腰回話：“岐山的這位師兄招呼也不打，上來便用這個攻擊婉兒師姐。”
    “他用的是雷術，弟子曉得其中厲害，隻是舉劍擋了一下，被他打的吐血。然後……就這樣了。”
    鳳星河直起身子，轉頭對林清夢眨了眨眼，“師尊，似乎是神木本身的力量，安撫了這個……這條小龍。”
    他一雙眼睛眨的極為賣力，差一點兒就要抽筋了，圓溜溜的杏眼裏包含了千言萬語，師尊，您可一定要看懂啊。
    林清夢微微蹙眉，垂眸看了眼帝俊劍，難道劍有什麽異常，還是不能對三位神君直說的。
    帝心木斷然不會有問題的，莫非是自己的血？
    “敢問神君，您手中的這個到底是什麽？”
    還是要先弄清問題的根本才好，他們說是孟章神君的遺物，可林清夢從來也沒聽說過那位神君還有旁的法器。
    “這是九彩清心竹。”
    勾陳神君將竹子舉到眼前，輕輕的歎了一聲，“是陵光在封印赤矖之前剛剛煉化好，贈送給孟章的。”
    似乎回憶到什麽有趣的事，他突然輕笑起來，“當初孟章拿著這個，深更半夜的找我們挨個炫耀了一回，還說要選個好日子讓法器認主。”
    監兵神君伸手將彩竹拿了過去，輕輕的摩挲著，“就是因為沒來的及認主，這個才沒有隨他一起……”
    “這是陵光所煉，孟章所有，是他二人留給我們幾個唯一的念想了。”
    執明神君拍了拍他的肩膀，“知你和陵光感情最好，莫要太過感傷了。”說完他轉頭看向梓恒仙君，神色嚴厲，“梓恒，現在你才是岐山首座，取用什麽我等本不該多言。”
    “可你也該明白，清心竹隻是暫時供奉在岐山孟章神殿，神器會自己擇主，不是誰都可以惦記的。”
    梓恒仙君的老臉一陣青一陣白，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齒縫裏擠出來幾個字，“神君教訓的是。”
    原來如此。
    林清夢盯著清心竹看了片刻，也就是說這把神器沒有真正的主人，又是陵光神君所煉，贈與孟章神君的。
    莫不是神器記得煉化時的火行之力，或許神君當初也是在扶桑樹上煉化的，所以那個像龍一樣的小東西才格外喜歡帝俊劍，都是火木雙生。
    “神君，不如讓我試試。”
    林清夢麵向執明神君微微俯身，雙手平舉手心向上，“既然神器沒有認主，沒準我可以召回這、這條小龍，畢竟煉化它的就是火行之力。”
    “如此……那你便試試吧。”
    彩竹剛一到林清夢的手上，竹身就劇烈的震動了起來，流彩也更亮了兩分。
    隨著靈力的注入，林清夢的腦海裏莫名浮現了一個清晰的畫麵——
    一身赤翎甲胄的俊美男子，變成了一隻周身燃著火焰的朱紅雀鳥，轉頭用鋒利的鳥喙鉗住尾巴上最長最耀眼的一支雀翎，拔下來的一瞬間鮮血淋漓。
    豔麗的雀尾長翎化作了一支翠綠的竹子……
    林清夢有些晃神，心裏泛起一股難以言狀的酸澀，濃烈到化不開的悲哀，嘴唇輕輕的動了兩下，“回來。”
    他並沒有發出丁點兒聲音。
    帝俊劍上的雷龍突然仰著脖子嘶鳴一聲，青劍離弦一般彈了出去，躍至半空盤旋一周，向著翠竹俯衝而去，而後就消失不見了。
    “師尊，您怎麽了？”
    鳳星河敏銳的發現林清夢的神色不對，滿臉哀傷，眼裏竟然有些濕潤，睫毛因為升騰的霧氣被凍成了小扇。
    林清夢眼前的畫麵像走馬燈一樣變個不停，他的思緒完全陷了進去，仿佛已經不是自己。
    “一起死吧。”
    他輕聲呢喃一句，與此同時，眼角滑落了一顆晶瑩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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