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耗摔了個人仰馬翻，手腳並用的從桌子上爬起來，嘴裏抱怨不休，“我的祖宗哎，就看了一眼而已，又不會掉塊肉。”
    “怎麽就寶貝成這樣，可摔死我了，脖子都烤熟了。”
    林清夢抬腿撥開地上的東西，撩起衣襟悠哉的坐到桌邊，翹著二郎腿好整以暇的看著虛耗，冷笑道：“老子床上的人，你也看得？”
    說完左手虛握成拳，用指節敲了敲桌麵，“休要諸多廢話，到底什麽事兒？”
    鳳星河的臉嗖的就紅了，師尊的嘴從來不需要把門的。
    虛耗一手揉著腿，一手搓著脖子也坐了下來，隨即正色道：“您也知道，這些時日的亡魂頻頻提到鬼門和惡鬼。”
    林清夢頷首，“所以？”
    “地獄之門有去無回，數萬年來從沒有好鬼進去過。可你們活人搞出來的勞什子鬼門也不能放任不管。”
    虛耗向前傾著身體，胳膊搭在桌上蹭了幾下，“神、額，仙君大人，我們想請您帶些鬼兵進去，在鬼門開的時候揪住歹人，順便把那件法器給毀了。”
    鳳星河第一個就不同意，瞪著虛耗大聲斥責：“你這鬼將！你都說有去無回了，是想讓我師尊去送死麽？”
    “不不不！”
    虛耗下意識的轉頭去看他，又馬上轉了回來，背對著鳳星河解釋：“小祖宗，尊師的南明離火能開正經的鬼門，這你是知道的。”
    “我們尋思著，請他帶著鬼兵走一趟，等地獄裏的鬼門開了，正好出去抓住作亂的混蛋。事後還能把我們的鬼兵送回來不是？”
    鳳星河仍不放心，皺著眉毛追問：“就這麽簡單？那你說什麽有去無回？”
    “小祖宗，罰罪界有個地獄之門，隻能進，不能出。要是沒有尊師的南明離火，可不就回不來了麽？”
    小祖宗？這是什麽稱呼？
    鳳星河默默的翻了個白眼，這鬼將什麽毛病，喜歡認親戚麽？
    林清夢對他點了下頭，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轉身看向虛耗，“這要是你的所求，我自當竭力完成。”
    虛耗沒想到他答應的這麽幹脆，愣了一下起身行了一禮，“那末將就代三位鬼王大人先行謝過仙君了。”
    林清夢又敲了敲石桌，“坐，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
    “何事？”
    “你可還記得，當年把你召喚到陽間的，是個什麽樣的術法、或者法陣麽？”
    “當年？讓末將想想……”
    虛耗又坐回桌邊，搖晃著碩大的腦袋想了好一會兒，“啊！想到了！”
    “是一個黑水池！”
    林清夢並不理解，“詳細說說。”
    “就在這個宅子附近，突然出現了一個小水池，水麵是黑色的，望不見底……”
    鳳星河很想穿上衣服到桌邊一起聽，但又怕他家醋壇子生氣，隻好伸長了脖子，豎著耳朵仔細聽。
    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下文，他又瞧不見虛耗皺著臉、閉目思索的模樣，於是出聲催促，“然後呢？有個池子你就跳進去了？”
    “然後……？”
    “你讓我想想。”
    虛耗眉頭擰的死緊，抿著嘴唇又想了許久，忽的眼眸一亮，興奮道：“我想起來了，然後有一陣樂聲，像會勾魂兒似的。”
    “包括我在內，附近還能有十幾個人，都跳進了那個池子！”
    林清夢驚問：“十幾個？那些鬼呢？難道還在陽間？”
    “並非如此。”
    虛耗搖著腦袋長歎一聲，“那個黑水池作為通道並不牢靠。餘下的都是些鬼兵，還沒到陽間就化作血水，灰飛煙滅了。”
    “說來也怪，這事兒到了陽間我竟然忘了。若非您問，末將恐怕永遠不會去回憶這件事。”
    林清夢看了眼鳳星河，指尖一下下的輕敲桌麵，沉思著呢喃，“又是黑水……”
    “看來那個黑袍人原本是想自己開鬼門的。見此路不通，才去盜了輪回鏡。”
    鳳星河雙手撐在床沿上，身子已經探出來大半，“鬼將大人，您記得是個什麽曲子，能聽出來用何種樂器所奏嗎？”
    “曲子末將記得，宛轉悠揚，很是好聽。”
    說完，虛耗搖頭晃腦的哼唱了起來，“￥…！￥！”
    林清夢聽了半段就受不了了，猛的一拍桌子，大吼一聲，“你給老子閉嘴！”
    這叫宛轉悠揚？魔音穿腦還差不多，簡直要人命。
    鳳星河聽的臉都白了，暗道鬼哭狼嚎誠不欺我，也太難聽了。“鬼將大人，那是什麽樂器，總不會也是唱的吧？”
    “那倒不是！不過樂器那等高雅之物末將哪裏懂得，塤？蕭？笛子？聽起來都差不多吧？”
    林清夢衝他擺了擺手，“你可以滾了！隨便挑幾個鬼兵意思意思就行，後日一早，我們就出發。”
    虛耗前腳離開，鳳星河後腳就翻身下地，光著腳丫跑了過來。
    林清夢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小爐鼎，坐這兒！”
    “師尊，我也要與你同去。”
    “自然同去，了結了鬼門之事我們就不回來了，直接去鳳來找找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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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界果然陰冷，剛出被窩這麽會兒功夫，鳳星河就凍得直哆嗦。不由自主的往林清夢身上貼，赤腳踩到他的鞋麵上，“不回來了？可這還沒到四十九日吧？！”
    林清夢在身邊燃了幾團明火，房間驟亮，也跟著暖了起來。
    “嗯，還差幾天，所以我們先去鳳來儀旗縣。黑袍人又是殺人放火、又是為你置辦那個簡陋的小屋，說不準會留下些蛛絲馬跡。”
    “師尊。”
    鳳星河扯著他的衣領，挑著眉毛不斷眨眼，“弟子想去鬼市轉轉，後個兒就走了……”
    “小爐鼎，別勾引我。”
    林清夢抬著他的下巴，“你的腿不疼了麽？”
    “嗯，不疼了。有你見天的給我渡送靈力，就是殘疾也能跑了。”
    林清夢掐著他沒有二兩肉的臉頰，勾唇壞笑，“那行吧。你來討好討好我，主人心情好了，就帶小爐鼎出去轉轉。”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變態趣味，不過可以滿足。
    鳳星河的嘴巴被捏的嘟了起來，沒有半點兒不高興，眼睛閃亮閃亮的。勾著林清夢的脖子往下拽他，嘴唇湊到他的耳邊，掐著嗓子軟軟的撒嬌，“求求主人啦，我想去嘛~！”
    身體突然就燥熱了起來，喉結滾動，眼簾半闔蓋住眸底的欲望。林清夢直起身子打量他，臉蛋兒紅撲撲的，耳尖也紅了，看上去可口又誘人。“小騷貨，回來再收拾你！”
    他的嗓音又低又啞，五分情欲五分寵溺。
    鳳星河抿著唇偷笑，同時也暗暗惱恨，為什麽當年的自己就那麽瞎呢？竟然看不出他眼底的喜愛有多麽濃烈，一心隻想著置氣，差一點兒就徹底錯過了。
    林清夢顯然心情極好，眉眼是彎的，唇角是上揚的，喉嚨裏飄出來的音節都是歡快跳躍的。“換衣服，去鬼市！”
    他給鳳星河置辦的衣物總算是用上了。
    水藍色的豎領中衣，隻露出來一截淺色的衣領。湛藍色寶相花刻絲對襟錦袍，腰間係了一條墨色石雕蹀躞帶。最外麵是一件鴉青色暗紋彼岸花圓領拖尾半臂。腳下踩著一雙雪白的尖頭獸皮靴。
    鳳星河雙手平舉，笑眯眯的由著他為自己裝扮。
    穿衣之後，林清夢又拉著他坐下，按照記憶裏為他束上高高的墜馬髻，戴了一頂四爪蛟龍黃金小冠。最後在右耳上墜了一隻海藍寶耳墜，流蘇剛好搭到肩頭。
    林清夢轉著圈的打量一番，很是滿意，“好了，看看怎麽樣？”隨後揚袖設了一麵火鏡，“喜歡麽？”
    “讓本殿下看看。”
    鳳星河站起來湊近了看，眼睛霍的睜大，“這、這、怎麽會？”
    鏡子裏的人，像極了當年的九殿下，而且是進招搖山之前的九殿下。他轉身拉住林清夢的袖子，聲音輕顫，“你是何時見過……？”
    “難道在太華山之前我們見過嗎？”
    林清夢但笑不語，刮了下他的鼻子，抓著他的手往外走，“見過什麽？這是我在鬼市隨便挑的衣裳。”
    “別磨嘰了，快些走吧，小殿下！”
    切!不說拉倒！
    這隻老狐狸，看樣子在毓秀台之前就見過我了。能把我當時喜好的衣著記住，沒準圖謀比我還久呢！
    鳳星河連連瞥向牽著自己的人，胸中窩火，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王八蛋。當初看著自己撒潑打滾兒的非要拜師，指不定怎麽偷樂呢。
    啊！對了，他還讓我背大師兄來著！難怪進山之後又是裝弱、又是使詐的，老狐狸！心眼子比藕還多！
    二人手牽著手，到了鬼市最繁華的地段。鬼市民風奔放，幹什麽的都有，自然沒有鬼會在意兩個男人是拉手、還是親嘴，都是小意思。
    鳳星河興奮極了，這可是鬼市，活人能在這裏逛街的，他大概是開天辟地頭一個吧。腦袋轉的跟撥浪鼓一樣，看什麽都新奇。
    嘖嘖，姑娘們穿的也太少了，成何體統？
    林清夢的視線一直隨著他的腦袋轉，忽然酸溜溜的來了一句，“呦，小殿下這是看見哪個相好的了？眼睛都挪不開了，是曾經的愛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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