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星河也就是隨便問問，畢竟哪有人會這麽無聊。怎知道林清夢竟然點了點頭，很是得意的笑著回答：“對啊！特意為你研究的。”
    “過去我就一直想試試在酒樓、茶館或是別的什麽地方，隻是怕你害羞不肯。今個兒在鬼市機會難得，怎麽樣？刺激嗎？”
    鳳星河無言以對，盯著他看了半晌最後隻憋出來兩個字，“變態！”
    “嘖嘖，口是心非的小殿下。”
    林清夢搖頭笑了幾聲，幫他打理好長發，又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捏著他的鼻頭挑眉笑道：“你方才可是舒服的要上天了。”
    鳳星河的臉又紅了，惡狠狠的跺了他一腳，“求你了，你可閉嘴吧！”
    從酒家出來，二人又逛了一會兒，吃吃喝喝走了一路，滿意而歸。
    第二天，林清夢帶著他又去了一趟鬼市，為的是和長歡告別。聽說招搖山損了十來名弟子，可在鬼界隻遇到長歡一個。他們此番離去，大概是真的永別了。
    長歡跪在地上，抱著林清夢的大腿哭的像個孩子，鼻涕眼淚都蹭到了他的衣服上，健碩的身軀一抽一抽的，“師尊，您等著弟子。下輩子弟子還做您的徒弟。”
    林清夢的感情算不上豐富，甚至是有些冷情的。
    但是此刻不免想起一百多年前，長歡磕頭拜師時的情景，那會兒他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年。心中觸動，雖然林清夢肯定是不會再收徒了，卻還是點頭笑道：“好！我等著你。”
    起身後，長歡又抱著鳳星河猛拍他的後背，“臭小子！再一再二不再三，以後可別再犯渾了！”
    鳳星河抿著嘴唇忍著眼淚，拚命的點頭，哽咽道：“師兄，等你再來拜師，可就成了我的師弟了。”
    長歡破涕為笑，“臭小子，你以前可沒叫過我幾聲師兄，後來我都沒認出來你！等我再投胎回去，我也不叫你。”
    鳳星河到底是哭了，眼淚流個沒完，哭了好一會兒。最後雙手抱拳深深行了一禮，“長樂在此拜別二師兄，師兄保重。”
    長歡還了一禮，卻是哭的說不出一句整話，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衝著二人擺手，“保重、保重……”
    過了這夜，他們就要從地獄返回陽間了。
    翌日，鳳星河依舊像個人偶娃娃似的任由林清夢幫他穿戴，隻是行頭比前兩天簡單多了。
    水藍色的豎領對襟中衣，外麵是一件石青彈墨藤紋窄袖錦袍。雙腕扣了對獸皮護腕，腰間係著墨色革帶。長發紮作垂馬髻，戴著蛟龍黃金小冠。
    林清夢手指勾著他的腰帶，把一張冷銀色的麵具遞給他，“出發了，小爐鼎。”
    鳳星河撇了撇嘴，伸手接過麵具扣在臉上，“走吧！”
    唉！看來“小爐鼎”這個稱呼是擺脫不掉了。
    二人由虛耗陪同，一起到了罰罪界。
    帝周帶著三十六名鬼兵老早就在入口處等著了。他起初也是想派個鬼將帶他們去地獄之門，但是轉念一想，瘟神脾氣陰晴不定，還是親自去送比較妥帖。
    這些個鬼兵俱是渾身青紫，小腦袋小個子，也就十一二歲孩童的身高。穿著統一，灰色的短衫，前胸寫著個“兵”字，後背寫著“罰罪”。每個鬼兵的手裏都拎著一條通體漆黑的鎖鏈，隻有半丈長短。
    三人剛一入界，帝周立刻迎了上來，“此番真要多謝林公子仗義相助，為小王解決了一件天大的麻煩。”
    “鬼王大人言重了，我本來也是要找回輪回鏡毀了的，如此倒是省的我費力去尋了。”
    林清夢聲音淡淡的，目光在一眾鬼兵的身上來回穿梭了兩圈，抬手指著他們問道：“這些是……？”
    “他們是我罰罪界專司刑罰的鬼兵。”
    帝周對著前頭的鬼兵招了招手，那鬼兵立即心領神會，將手裏的鎖鏈遞了過去。
    帝周接過鎖鏈展示在林清夢二人的眼前，“林公子，此番隻需要您出手誅殺那個妄開鬼門之人，至於逃竄的惡鬼，自有他們捉拿。”
    漆黑的鏈條被大掌緊緊握住，兩端忽的伸長，須臾之間已經甩出了十幾丈。
    帝周笑道：“無論多麽凶猛的惡鬼，也逃不開勾魂索。”
    林清夢掃了伸縮自如的鏈子兩眼，“如此甚好，我們快些走吧。”
    鳳星河好奇的打量著矮小的鬼兵。心道，果然各界有各界的章法，那麽高大的惡鬼，竟然會怕這些個還沒它們腿肚子高的小玩意。
    帝周帶著三人接連穿過幾片罰罪場，頗為好心的介紹，“這邊是拔舌刑場，鬼魂拔舌後一日就可長好，第二日接著拔。”
    “那兒！林公子應該還記得吧？托您的福，油鍋換了新的，一次倒是能多炸個幾隻。”
    “邊上是石磨刑場，受刑的人生前都是貪官，要在此處反複磨成肉泥的。”
    ……
    淒厲的慘叫聲從四麵八方往耳朵裏鑽，再配上鮮血淋漓、肉屑橫飛的場景，鳳星河看的是齜牙咧嘴，反胃想吐。
    林清夢握著他的手掌捏了捏，“馬上就出去了，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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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的刑場一個挨著一個，走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於到了盡頭。一堵上下左右都看不見邊緣、灰禿禿的石牆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牆壁仿佛是無限延展的那般，隻在與罰罪界相連的位置開了一扇版門，兩片高達十餘丈的厚重石門牢牢的閉合著。
    “我們到了。”
    帝周抬手一揮，立即有兩名鬼兵小跑著過去開門。兩個小鬼各執一塊巴掌大的令牌，嵌進了石門底下、極不顯眼的凹槽裏，那門便自己向內開了。
    林清夢下意識的牽著鳳星河後退兩步。
    “林公子不必緊張。”
    帝周轉身麵向二人，笑道：“這地獄之門有進無出。你們進去之後，這門一關，裏麵的景象也就變了。”
    “小王在此靜候佳音，二位請吧。”
    林清夢頷首，“就此別過，告辭了。”說完牽起鳳星河便要進去。
    “等等！”
    鳳星河反握住他的胳膊一把將他扯了回來，接著上前幾步盯著帝周問道：“鬼王大人，您應該沒進去過吧？”
    “這是自然。”
    “那我們進去後會不會散開？您曉得麽？”
    “這……”
    帝周皺著眉毛、捋著胡須沉吟片刻，搖了搖腦袋，“這個小王當真不知。”
    鳳星河冷哼一聲，“那你就敢讓我們往裏進？要是和師尊分開了，我豈不是要死在裏麵？！”
    說完不再看這個不靠譜的鬼王，他轉身撓了撓林清夢的手心，“師尊，你現在就進到我的身體裏吧，這樣我倆就鐵定不會分開了。”
    “也好。”
    他二人原本商量的是，等到了陽間，在林清夢回到身體之前，就上鳳星河的身。這樣既能幫他壓製體內的穢氣，也方便二人隱秘行事。
    現在隻不過提前了一時半刻。
    林清夢繞到鳳星河的身後，張開雙臂抱住他，柔聲安撫，“別怕，除非必要，身體還是你說了算的。”
    鳳星河抬手反扣住他的胳膊，“我才不怕，來吧。”
    林清夢低聲耳語，“小爐鼎，閉眼。”
    鳳星河依言照辦，漸漸的，他感受不到林清夢的重量了。手中一空，握著的胳膊已然消失。接著一股冷冽的寒意從腳底板升起直衝腦門，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很快，林清夢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走吧，小爐鼎。】
    “好神奇啊！”
    鳳星河一臉新奇的摸索著身體，“師尊，你在我身體裏了嗎？”
    【噓~！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怎麽這麽興奮。】
    怎麽就不是第一次？
    鳳星河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娘的，又被調戲了！
    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再理會林清夢，一把拉住打頭鬼兵手裏的鏈子，對身後的那些個交代道：“你們，一個拉著一個，盡量不要散開。”
    等到眾鬼兵都準備妥當後，鳳星河對虛耗和帝周擺了擺手，“告辭，最好是再也不見！”
    說完大步走進敞開著的地獄之門。
    門內伸手不見五指，靜悄悄的，沒有半點兒聲響，隻有他自己的呼吸聲。回頭去看，竟然也是一片漆黑。他能感覺到有鬼兵扯著鎖鏈的另一頭，卻見不到丁點兒鬼影。
    鳳星河有些緊張，心跳加快，呼吸變得急促，咕嚕咕嚕吞著口水。緊緊攥著手裏的鎖鏈，他拍了拍胸口，小聲道：“師尊，你在嗎？”
    【我在，別怕。】
    他立刻安心了，又試探著往前走了幾步。
    忽的一陣天旋地轉，就好像一腳踩空跌下懸崖那般。他的耳邊響起了呼嘯的風聲，身體不受控製的往下落。
    【星河，召法器。】
    “好！”
    鳳星河踩在劍上，在黑暗中緩慢的下落了好一會兒。約莫過了兩刻鍾，眼前出現了微弱的亮光，遠處傳來陣陣嘶吼、鬼叫聲，腳下勉強算是有了踩踏之處。
    “天哪！”
    眼前的景象讓他不由得驚呼出聲，臉色也白了兩分。這就是地獄嗎？
    鳳星河看見了，一片在鬼火照耀下、望不見邊際的屍山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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