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發生的太快。
    林清夢掃了一眼四周，入目隻有無盡的黑暗。黑到他在一瞬間產生了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透過鳳星河的眼睛看見外麵。
    “師尊，弟子要挺不住了。”
    鳳星河的聲音抖的好像凍僵小獸的嗚咽一般。
    他試著像在鬼門骨橋旁那樣，阻止穢氣進入身體，但是此刻整座山都充滿了黑霧，實在是太多了。
    【別怕，你做的很好了。】
    霸道的靈魂舒展開來，林清夢奪過身體後同時咬破雙手中指，凝出兩支破血箭。在靈力的催動下，兩支長箭霍的燃起南明離火，繞著主人不停的旋轉。
    離火破開穢氣，瞅準機會，他迅速在周身布了一道結界，勉強掙得了方寸清淨。
    看情形是被發現了，沒想到執明竟然能驅使穢氣到這等地步，得趕快離開才行！
    黑霧之中難辨方向，林清夢一手控製著長箭驅除身前的魔氣，一手迅速勾勒出一朵火蓮，曲膝一躍而上。
    鳳星河神魂激蕩，窩在角落裏緩了一會兒，又開始擔心起林清夢來。【師尊，你怎麽樣？還好嗎？】
    他是靈魂不說，兩個時辰前才剛剛醒來，再是神力超群，肯定也是沒有完全恢複的。
    “別擔心，我不要緊。”
    林清夢柔聲安撫，同時不停的往長箭上輸入靈力。離火雖說最克邪穢，可這漫山遍野、源源不斷的魔氣絕不是幾把火就能燒得幹淨的。他自是不懼穢氣，但黑暗中不分東西南北，必須得燒出一條下山的路才行。
    “哈哈哈……”
    不遠處的黑霧裏突然傳出一陣刺耳的笑聲，好像金屬相互剮蹭一般，“原來如此啊。”
    緊接著，便是執明神君溫潤的嗓音，“陵光，好久不見了。你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
    他就知道，茫茫黑暗中，隻要尋到光亮之處，定能找到偷偷入山的小老鼠們。唯一出乎意料的是竟然隻有一隻，看情形約莫是一體雙魂。
    鳳星河急切道：【師尊，是那個老混蛋！】
    “嗯。”
    “林清夢”輕輕應了一聲，停在原處。轉身的瞬間手腕揮動，兩支破血箭向著方才出聲的位置射去。
    “嘖嘖，真慘。”
    執明利落的躲開，輕輕搖了搖頭，“昔日不可一世的戰神，如今就這麽點兒本事麽？”
    “這裏穢氣雖多，可不就是金寒弓一支箭的事兒嗎？你怎麽不用呢？”
    長箭撕開黑霧的一瞬間，林清夢看見了兩道身影正在快速融合為一體。等到破血箭拐彎再回來的時候，空中已經沒有黑袍人的影子了。
    “聒噪！”
    “林清夢”輕慢的冷笑幾聲，“執明，你也不遑多讓，真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神族混不下去，竟然領著一群廢物占山為王，自娛自樂。”
    燃著離火的長箭毫無章法的急速掠過半個山頭，所過之處除了層層穢氣不見半個鬼影。
    “林清夢”眼明心亮看的真切，心裏有了計較。
    這般濃厚的穢氣，別說是山裏的邪修、小魔物扛不住，就算是赤矖都未必能保持神誌。執明手底下的人為了保持理智，想必都躲在了神殿裏，他無人可用，這才不得不親自出來。
    若說執明殺害孟章是計劃裏的一環，那當年……
    “執明，當年法陣出現紕漏，是你動的手腳吧？”
    執明以袖掩麵，輕聲笑著，“都這般情形了，難道不明顯嗎？”
    “赤矖入魔，不會也是你的手筆吧？”
    “陵光啊陵光，我就知道，你是四個人裏最聰明的一個。可惜一心隻惦記著情愛，真的隨著那條蠢龍一起去死了。”
    “林清夢”麵露疑色，“你知道當年陵、我和孟章的事？”
    “是啊，除了監兵那個蠢貨，何人不知。”
    “哈哈哈哈。”
    “林清夢”大笑幾聲，心道還真是當局者迷啊。隨即麵色一沉，嗬斥道：“你身為神族，竟然枉顧蒼生，就不怕遭天道懲罰麽？！”
    執明嘴角噙笑，踩著龜殼慢悠悠的靠近，右手轉著禦魂笛把玩，“陵光，你有什麽資格說我？貪生怕死到你這個份上，怎麽還好意思提勞什子神族？”
    鳳星河十分無語，【他在說什麽鬼話？是徹底瘋了嗎？】
    “貪生怕死？”
    “林清夢”揮手散掉破血箭，僅剩個貼身的結界隔絕穢氣，也好喘息一會兒。他勾唇笑了笑，挑眉道：“願聞其詳，我是如何貪生怕死的。”
    執明右手抬到胸前，僅用一根食指悠哉的轉著長笛，正著兩圈，反著兩圈。他盯著林清夢看了幾眼，悠悠開口，“既然老友有這個興致想聽，那我就來說說。要是哪裏猜錯了，你再來指正。”
    “洗耳恭聽。”
    “你我皆是神族，死後本應形銷魂散。不過嘛，陵光你靈力深厚卓絕，我猜你死後保留了一抹殘魂在人間遊蕩。”
    “林清夢”抿著雙唇點了點頭，“你如何會這麽想？”
    “你忘了嗎？”
    執明反手握住長笛，在空中隨意畫出一個山形，如墨的空中僅有那麽幾根粗獷的線條是灰白色的，格外顯眼。“在蒼梧山，你受到萬魂怨煞影響，說明你體內有穢氣。而能壓製穢氣的，隻有南明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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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可是朱雀的伴生火焰，絕不是旁人能隨便修煉出來的。”
    “林清夢”嘖嘖兩聲，“就憑這個？”
    “自然不是，那不過是懷疑的開端。後來你又收服了清心竹，我便更加懷疑了。直到你抓住了蠻骨，我才得以完全確定。”
    執明雙手抱拳，深深行了一禮，“還沒多謝老友抓住那個畜生，真是幫了我大忙。”
    “我猜你是借著林清夢的殼子養魂。抓蠻骨那會兒，你或許恢複的不錯，能用金寒弓了，可陰差陽錯又受了重創。所以大陣失敗那日，你也沒本事救他了。”
    鳳星河嘖嘖稱奇，【這老混蛋不去說書當真是可惜了。】
    “林清夢”連連鼓掌，稱讚道：“果然心思縝密、機智過人，還有嗎？”
    執明捋著笛子，歪頭想了想，“我猜淺予死前應該是托你照顧這個小子，所以你的魂魄才又附到了他的殼子裏。”
    “隻不過……”
    鳳星河“哈哈哈”的笑了好一會兒，【雖然一點兒不對，但又莫名的合情合理。】
    “林清夢”接過執明未說完的話，“隻不過我的靈魂幾經動蕩，已經勢微。所猜不錯！可就算如此，你也未必是我的對手。”
    休息夠了，該走了。再拖下去隻怕赤矖就要回來了。
    他以右手化刃，在左手掌心輕輕一劃。鮮血湧出來的霎那間左腕後移，鮮血神奇的滯留在空中，凝結成四支長箭。
    “林清夢”挑起眉梢揮了揮手，“告辭了，來日再與你敘舊！”說完轉身就走，兩支長箭開道，其餘兩支則向著執明射去。
    “來都來了，那麽著急走做什麽？”
    執明靈巧的閃躲，翻手將長笛至於唇邊，“我雖不是你的對手，可你也未必走的出去。”
    話音方落，宛轉悠揚的笛聲隨即響起。
    曲子裏蘊含著深厚的水係靈力，精純且不染一絲穢氣，每一個音符都帶著蠱惑人心的幻咒。
    濃厚的穢氣仿佛生了旋渦，引路的長箭時而正常，時而扭曲。“林清夢”屏息凝神，不斷地甩頭，眯著眼睛仔細辨別方向，控製著火蓮加快了速度。
    一曲終了，執明看著靈力耗費不少，卻隻走出去幾丈遠的“林清夢”頗為滿意，聲調上揚，“老友，留下來再聽個幾曲，進神殿坐坐，哪怕回味下和孟章纏綿的往昔也好啊。”
    樂聲再起。
    好厲害的迷陣，又是精純水係，正正好好的克製著他。“林清夢”不免暗惱，勾陳那個王八蛋怎麽還不出來幫忙，白白浪費那麽多靈力救他。
    一連三曲，“林清夢”一時找不到破陣之法，也不再像個沒頭蒼蠅似的亂轉，停在原處沉思。
    鳳星河沉默了許久，一直沒說話，突然脆聲問道：“師尊，你說過我快飛升了是吧？”
    林清夢不明所以，心裏卻有種不好的感覺，擰著眉沉聲回答：“是，你問這個做什麽？”
    鳳星河答非所問，【飛升時，任誰也不能幹擾對嗎？】
    “嗯，強闖飛升雷陣會受到天道懲罰，輕則身死道消，重則灰飛煙滅。”
    福靈心至，林清夢低聲嗬斥：“你想都別想！”
    小混球指定是想大量吸收穢氣，提前引來雷劫，這跟找死有什麽區別？
    【老狐狸，赤矖就要回來了。】
    明明什麽也看不見，鳳星河的眼前卻浮現出林清夢慍怒的臉，不由得輕笑兩聲，而後繼續說道：【明日朱雀之火一滅，你要是沒回到身體，就真的死了吧？】
    “……”
    林清夢沉默了一瞬，“不用擔心赤矖，如我所料不差，她隻會在結界外守著，不會冒進。”
    “星河，我會想辦法帶你走的。”
    【林清夢！萬一你死了，我指定是要去尋你的，絕不獨活。】
    說完，鳳星河又故作輕鬆，“嘿嘿”笑了兩聲，【師尊，哪怕是靠魔氣飛升，我也不會喪失神誌的。最次，最次我也會記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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