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凜冬將至2:做人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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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遠捏著軍令的手指關節發白,東堡城牆上呼嘯的北風灌進鎧甲縫隙。
他盯著"主動放棄東堡"幾個朱砂大字,濃眉擰成了疙瘩。
"將軍,真不往井裏投毒?"
百戶湊過來小聲問,手裏還攥著一包砒霜,"好歹把箭樓燒了吧?"
"執行命令!"
章遠把軍令拍在對方胸口,"連根草都不許動!"
他咬著後槽牙補充道:"記得把兄長留的信放到顯眼處。"
傍晚時分,章遠帶著滿腹疑問回到燕山衛。
剛掀開中軍大帳的毛氈門簾,孜然混著羊油焦香就糊了他一臉。
張克正拿著小刀片烤全羊,油脂滴在炭火上滋滋作響。
"阿遠!
就等你了!"
張克油乎乎的手直接拽他入席,"白燼這小子非說要人齊了才揭鍋。"
章遠單膝點地行了個簡禮,抄起酒壺就灌了半斤黃酒下肚。
"兄長,"
他抹了把嘴邊的酒漬,"東堡守得好好的,怎麽..."
"問他!"
張克刀尖一指白燼,"這缺德主意他出的。"
白燼不慌不忙給章遠斟滿酒:"老章,你覺得這一仗該怎麽打?"
"幹就完了!"
章遠把羊腿骨咬得哢嚓響。
"錯!"
白燼突然拍案,"是要讓敵人以為他們贏了!"
他蘸著酒水在桌上畫了個圈
"黃台吉想借我們的刀殺代山的人,那我們偏要把這把刀——"
手指突然戳進酒漬中心,"變成吸血的螞蟥!"
孫長清接過話頭:
"東堡離我們十裏,離真定府至少一百二十裏。
等大雪封路..."
他做了個絞殺的手勢。
章遠眼睛漸漸亮起來:"所以那封信..."
張克突然憋笑憋得滿臉通紅:"我在東堡留了封信,就說...就說..."
他實在忍不住笑出聲;
帳內頓時笑倒一片。
吳啟捶著案幾:
"月托這蠢貨,肯定舍不得走,要拿兄長人頭啦!"
章遠這會兒全明白了,舉著酒壺敬了一圈:
"高!實在是高!
讓那幫龜孫子在冰天雪地裏啃東堡的牆磚去吧!"
五日後,東堡城頭。
月托摸著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望著城牆上歪歪斜斜的"燕"字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這一仗打得稀裏糊塗——
他借來的一萬多燕軍多是些老弱殘兵,本想著能嚇唬嚇唬張克就不錯了,
誰知對方竟直接棄城而逃!
"主子,堡裏搜出封信。"
阿蘭山佝僂著腰湊過來,這個原本管輜重的牛錄如今成了月托帳下唯一的中級軍官;
其他能打的早在上次戰役中全折在燕山衛了。
月托一把扯過信箋,火漆印上那個張字刺得他眼疼。
當他看清紙上那行墨字時,整張臉瞬間漲成豬肝色。
"張!克!"
月托的咆哮,佩刀"錚"地出鞘,麵前的案幾頓時被劈成兩半。
阿蘭山偷偷瞥見信紙上隻有一行龍飛鳳舞的大字:
「尊夫人玉體甚潤,謝月托兄贈妻之誼,今以東堡相還,不知可抵得過枕邊風月?」
"傳令!"
月托刀尖插著信紙瘋狂抖動,
"讓後麵那些龜爬的廢物全給老子跑起來!
不踏平燕山衛,我月托誓不為人!"
阿蘭山連滾帶爬退出廳堂時,隱約聽見身後傳來桌椅接連破碎的聲響。
他縮了縮脖子——自家主子這次怕是真要瘋了。
燕山衛校場上,秋風卷著沙塵拍打在士兵們的鎧甲上。
張克一腳踩在點將台的欄杆上,眯著眼掃視台下這一千五百名"新兵"。
這些原燕山衛的降卒,此刻像霜打的茄子般耷拉著腦袋,
連棉甲碰撞聲都透著股喪氣勁兒。
"知道老子最煩什麽嗎?"
張克突然抄起鐵皮喇叭,
聲音炸雷般在校場上空回蕩,"就是你們這副死了爹娘的慫樣!"
隊伍裏有人縮了縮脖子,但更多人依舊麻木地低著頭。
張克看得心頭火起——
這幫人連憤怒的勇氣都沒了,活像一群被閹割過的綿羊。
"以前咱們的人管你們叫燕狗——"
張克故意拉長聲調,
滿意地看到幾個士兵攥緊了拳頭,"老子頂著壓力給你們分了田!"
稀稀拉拉的謝恩聲從隊伍裏飄出來,跟放屁似的有氣無力。
"他娘的!"
張克突然把喇叭砸在地上,金屬撞擊聲驚得前排士兵一哆嗦
"連句整話都喊不利索?老
子還不如養群啞巴!"
校場死一般寂靜,隻有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張克突然抄起馬鞭,指著最前排一個士兵:
"你!說!你是不是狗?!"
那士兵渾身發抖,嘴唇蠕動了半天,終於擠出一句:
"不...不是..."
"大點聲!"
張克一鞭子抽在旗杆上,
"沒吃飯嗎?!"
"不是狗!"
士兵突然梗著脖子吼了出來,脖頸上青筋暴起。
像是點燃了火藥桶,整個校場瞬間炸開了鍋:
"不是狗!"
"我們是人!"
聲浪一波高過一波,震得屋簷下的麻雀撲棱棱亂飛。
張克嘴角勾起一抹獰笑,抄起親兵遞來的新喇叭:
"南邊來了群燕狗!老子給你們個做人的機會——"
他猛地揮手指向南邊,
"打贏了,剩下十五畝地給你們!
打輸了..."
張克突然陰森一笑,"老子把你們地全收了!"
"做人做狗?!"
"做人!!!"
"大點聲!!!"
"做!人!"
一千五百個喉嚨裏迸發出的怒吼,震得校場上的沙塵都在顫抖。
張克滿意地摩挲著下巴。
這些兵骨子裏的血性總算被激出來了三分,
接下來就該用敵人的血,把剩下七分也澆灌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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